&ep;&ep;沈尧侧身半卧,又问:“师兄,你对别的师弟,从没有这般上心吗?”

&ep;&ep;卫凌风半梦半醒,含混不清道:“他们……他们和你不同。”

&ep;&ep;沈尧笑问:“哪里不同?我们不都是男人吗?”

&ep;&ep;他挺腰坐了起来。竹床不够牢固结实,随着他的动作,整张床架轻微地晃荡了一下。

&ep;&ep;晚风寂静,雨声未停。

&ep;&ep;沈尧没等到卫凌风的回音。他望见窗外颀长人影,连忙下床,喊道:“许师兄?”

&ep;&ep;许兴修推开他的房门:“我刚才还在问,沈尧去哪儿了?原来是跑回房间偷懒了?”

&ep;&ep;沈尧合起桌上的布包,挡住了广冰剑与《天霄金刚诀》。

&ep;&ep;他双手握住许兴修的肩膀,肃然道:“对不住师兄,我给你赔个不是。今天跑遍几条街,我两条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我便歇息了一刻钟……”

&ep;&ep;许兴修看向墙角的床铺,忽然揶揄道:“呦,大师兄在你床上?”

&ep;&ep;卫凌风披衣而起,步履款款向他走来。他们三人刚一汇合,就自然而然地聊到了白天的见闻。沈尧一个劲地说,城中百姓不愿交出亲属的遗体。他们必须想个办法,尽快解决这一桩难题。

&ep;&ep;怎么办呢?

&ep;&ep;卫凌风思索道:“我们挑一个人,做表率吧。”

&ep;&ep;许兴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是说,找一具暴毙的尸体,当着老百姓的面,风风光光地火葬?”

&ep;&ep;“这具尸体,不能是普通的尸体,”沈尧摆手,插嘴道,“最好是安江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ep;&ep;常言道:法理不容情。不过眼下,安江城中瘟疫横行,人心惶惶。倘若能找到几个火葬的榜样,再辅以官差们的“令行禁止”,必定能在短时间内肃清瘟疫。

&ep;&ep;于是,卫凌风找到了药铺的老仆,问他:“安江城里,哪位达官贵人的声望最高?”

&ep;&ep;老仆是个哑巴,不停地比划手语。沈尧和许兴修都没看懂,只有卫凌风叹气道:“也好,有劳您代为转达。”

&ep;&ep;说完,卫凌风对他抱拳行礼。

&ep;&ep;老仆回礼,眼角含泪。

&ep;&ep;沈尧万万没想到,自愿做表率的那个人,竟然是药铺的主人“黄仙医”。

&ep;&ep;黄仙医多年来患有心疾,身染瘟疫之后,数病齐发,连续三日滴水未进。他头晕耳鸣,咳血不止,几乎听不到别人的声音,直到回光返照的那一日,他见过老仆,明确表示:“世间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老朽……愿做那第一人,略尽绵薄之力。”

&ep;&ep;黄半夏“扑通”一声跪在父亲的床边:“爹,您当真考虑好了?”

&ep;&ep;他的父亲失去了继续说话的力气。父亲只能看着一贯疼爱的小儿子,微微点头。

&ep;&ep;黄半夏的腿脚麻木,脊背寒凉刺骨。他吞咽口水,喉管涌起一股血腥味。父亲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他也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ep;&ep;他抹掉一把眼泪,跪得端正:“爹,您还记得娘吗?”

&ep;&ep;黄半夏的母亲离世很早。

&ep;&ep;那时候,黄半夏未满七岁。他还记得,父亲将他们兄弟四人唤到床前,围坐一侧,安静地陪着母亲。

&ep;&ep;黄半夏的母亲十分爱美。临终那日,她涂了淡红色的胭脂,攥着丈夫送给她的香囊,气若游丝道:“你要把孩子们抚养成人。”

&ep;&ep;她的丈夫回了一声好。

&ep;&ep;她勉强挤出一个笑:“你再娶妻,我不生气,但你不要……在墓前告诉我。”

&ep;&ep;她最后的愿望的是:“百年后,你要跟我合葬。我不想等你太久……”

&ep;&ep;丈夫摸着她的发丝,答应道:“好的,好的,你放心去吧。”他轻轻捂住她的眼睛,没让她看见自己泪流满面:“你和年轻时一样美。”

&ep;&ep;黄半夏始终记着这一幕。他始终记得父母最后一段对话。自从母亲离世,他的父亲没有再娶,整日钻研医术,治病救人,父亲为的是什么呢?

&ep;&ep;答案清晰又简单。

&ep;&ep;黄半夏哽咽半晌,痛哭失声。

&ep;&ep;父亲仍然没有讲话。父亲的右手伸出一寸,像是要摸一摸黄半夏的脑袋,行至半路,枯瘦的手指颓然垂落,沉寂地悬挂在冰冷的床沿。

&ep;&ep;窗外的雨一直没停。雷声阵阵,雨水滂沱。

&ep;&ep;*

&ep;&ep;次日,云霄雨霁,天空放晴。

&ep;&ep;官差贴了一张新告示,严令禁止藏匿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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