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谁家没孩子呢,天下父母心,横不能眼睁睁看孩子在派出所关着,不闻不问吧?事儿出咧,淹咧大伙儿家地,咱们直接商量赔偿事项,四四六六摆开来,不是比纠缠这些事儿有用吗?”

宋战羊使劲吸口烟,不阴不阳地说:“你可真是把好手儿,现在还要狡辩!看来把你放在村支书位置上屈才咧,你这嘴皮子功夫该上外交部,跟美国记者过招去。安三边把匣子从派出所保出去,这是人之常情,我宋战羊再老糊涂,也不能因为这个上来跟你讨公道,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啥事?”

“你真不懂?”宋战羊说,“那我就提醒提醒你,要说违规开垦土地,怕是你木塘村比水口村还要多得多,恁村儿林地规划我都有,最起码一千亩是违规开荒,垦出来的粮食地!”

张岩听出轻重,说:“宋支书,这话可不敢乱说。”

宋战羊说:“咱敢不乱说,恁却敢乱做。我问你,昨天到我水口村儿大队,口口声声要‘重新丈量土地’的,是什么人?是你们村举报的吧?”

见张之城愈加疑惑,宋战羊喝口茶,揣起坏,他旁边一个人道出了事情原委:

昨天,一辆小卧车驶入水口村村支部,下来几个提着公事包的人,冲进支部说要搞突击检查。宋战羊心中奇怪:往日里有啥子检查,乡政府都会提前通知到,要求村里做好准备的,有时还会派人来帮忙,怎地这次要搞什么“突击检查”?只见那人从公事包里取出一副图,摊在桌上,说要检查水口村用地政策落实情况。

查就查嘛,难道村支部落实政策情况,国家查不得?

何以招致宋支书如此强烈的反应?

宋战羊说:“还瞪什么呢,除了你,还有谁能使这个坏?人家拿出图来,直奔南闸边上的六百亩地去咧,看了两眼,说我们违规垦荒。哼哼,还没定损咧,腚眼儿让人家捅咧,咱姓宋咧这辈子没吃过这个亏。你是不是觉得,违规垦荒,就不用恁村儿赔偿淹地损失咧?”

张之城闹明白了事情原委:水口村被淹的那六百亩地,原本是要定损,要木塘村赔偿的,而一旦坐实了这六百亩地违规开垦,那么反而成了水口村违规垦荒在先,那淹掉的六百亩青苗既是违规开垦而来,也就无需定“损”;既然无需定“损”,就更无需赔偿了。

从“合法性”角度攻击淹地赔偿问题,立意高远,角度新颖乃至刁钻,顺这个思路去想,那么递到农垦方面的“检举”材料行文也必流畅。

釜底抽薪,大是神妙,只是过于狠毒,对农民,铲人家的地,岂不如同扬人家的祖坟?想出这个毒计的人,真是个长着聪明脑袋瓜的小王八蛋啊。

张之城正自慨叹,宋战羊递过来一封信,封面上写着“检举信”三个大字。写这三个大字的毛笔吃满了朱砂,淋淋洒洒似欲冲天飞去,端地是一笔好字,这笔好字本该写太白的绝句,可惜写的是这么个劳动人民眼里看来有些不堪的打小报告的“题目”,有种错配鸳鸯的唏嘘。

“这是检举你村的材料?”张之城不相信似的接过信,心想这等材料怎么会返回被检举人的手里?正自疑惑,打眼一看,却见情形完不对。他看了宋战羊一眼,这是怎么话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