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古骜已冥思苦想数日,茶饭不思,览经阅卷,可却仍然不能得解:

&ep;&ep;“若我是地方大员,到了当地,却几乎无可为之功。那时候流民已起,多数田土都在大族之手,我若要收容流民,要靠大族,大族更强,最后还不是一样趁着天下之乱争夺神器?倒又战乱纷纷,涌现更多流民。若真为政一方,我除了结交大族外,根本无用武之地。想奖励耕织,可是地都在大族户下,爵位荐评也经年为其把持,我能做什么?只能看着它烂下去,腐朽下去罢了。”

&ep;&ep;“再说,就算那时我殚精竭虑地筹谋,能当上地方大员,凭我的出身,还不是大族掌中的泥人?我若丝毫有负于他们,他们立即便能参我下野。”

&ep;&ep;“若我是京中官员,我亦什么也做不了。机要之位都是大族盘中之肉,就算我侥幸能走到高位,若是于大族有些许损利之处,轻者贬官归乡,重者人头落地,不过日后史书上得一个好名声罢了,却是不能于当世救国于难,匡合天下于水火的。”

&ep;&ep;“若我为大族之长,身在世家,我倒是有可为之事,那便是在自家封地之中重耕织,广积粮,勤练部曲,剿灭流寇编为农奴,将他们都变成我治下之臣。不过史书中也的确是如此,各世家在乱世中纠集失地之农,广练私兵,于是此两百年来,朝代骤兴骤灭,生灵涂炭……这般看来,就算我生在世家,做了我该做之事,行了我该行之权,最后所得,也不外乎是如今这个结果。好一点的或名重天下,或身登大极,那又能如何?这样又谈何救国于难,匡合天下于水火?不过是一家一门之兴盛而已……”

&ep;&ep;“且哪怕身在天子的高位,以两百年前的形势来看,仍然难作,世家兼并土地甚多,赋税人户上却常常欺瞒朝廷,若只是这样也罢了,戎人又在北方犯边,朝廷不得不抽调庶农北上,败多胜少,又及天灾,内廷腐朽,最后天下饥饥,流寇遍地,世家倒是率兵来勤王,可勤王功劳最大的那一家,后来又当了新帝……

&ep;&ep;“再说退一步说,哪怕是那朝天子天纵英才,慧眼识人,以大将军守边而胜,朝廷也不过再苟延残踹几十年而已……于事何补?终究不还是通向这乱世?”

&ep;&ep;“如此看来,若生在此世,做官不行,从军也不行,甚至筹谋自己当皇帝也不行……”

&ep;&ep;古骜一连看了几日,都未曾找到山云子之前向他提问的“入世致志”之法。古骜这时候也第一次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悲戚之意:“难道那时的仁人志士,真的只能任凭宰割么?”

&ep;&ep;再继续顺简而阅,搜门索径,古骜发现,倒的确是有人研精竭虑地力图力挽倾颓,曾有位世家出生的皇帝,为了抗戎,将世家练部曲那一套照搬到了对抗戎人之戍边上,设立北军府,结果四十年余不到,其孙就被北军府的大将军夺了位。

&ep;&ep;还有那位享誉天下的太尉,虽然剿了匪乱,后来率军凯旋,可却将剿匪所得,全都带回本郡之中,就因为此事,其郡中后百年内,出了八个世家大族,而那位太尉所匡合的天下,也被其中一家在他死后三十年倾覆……

&ep;&ep;不仅如此,在这乱世之中,中原王朝屡被戎人破都,甚至出现了一朝连续被掳去了三位皇帝,最后无人继位的奇耻大辱,所以都城数次南迁,以避北戎刀兵之锋芒。

&ep;&ep;倒是当今秦王不拘古礼,立戎女为后,又立其子为太子,这才断绝了戎人北面侵扰。

&ep;&ep;可据说太子黄瞳褐发,母又早薨,益不得上喜,又整日戎衣骑射,沉溺于涉猎饮血,在宫中与戎人奴仆讲戎话不说汉话,天子深以为忌,几欲废者数焉。

&ep;&ep;古骜这几天看着这些郡县志,以前所学所思,从父亲古贲处所闻,几乎都如一条条穿珠的线,在脑中一条一条的连起来,可是越连起来,古骜却越感到千头万绪无能理,因为它就像一个编织的大网,将所有美好的理想,愿匡扶救世的期冀,都扼死在了一篇篇血写的时录中。

&ep;&ep;古骜这才知道,山云子让自己看的,并非其他,而正是从前直至今日,这两百年乱世的开端。

&ep;&ep;这两百年里,从未有人,结束这乱世……其中发生的一切,都像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环成死结,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ep;&ep;每个竭力站到顶峰的世家都努力过,秉着欲力挽狂澜于既倒的信心,却跌落不自量力的深渊污潭。

&ep;&ep;如今回首往事,哪家不是二三世而亡?

&ep;&ep;他们中纵使智勇俊逸、出类拔萃,却仍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成功地建立一个新生的安定帝国。却更像给一个已疾病缠身年迈者,不断输入青年的血液一样,虽能回光返照一时,可却仍然不可逆转地,从枝节开始,腐烂下去……

&ep;&ep;最明显之处便是世家……自从两百年前世庶分立以来,世家每况愈下。曾几何时,世家还承担收拢流民之责,与安定乱世勤王之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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