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宋隽风尘仆仆,推开了自家门。

&ep;&ep;慈眉善目的管家迎上来:“大人回来了。”

&ep;&ep;宋隽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平淡,甚至还对着他疲惫地笑了笑。然后她猝不及防抬起手,狠狠掐住他咽喉。

&ep;&ep;她用力至极,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隐隐浮动。

&ep;&ep;“嘭——”

&ep;&ep;管家身材清癯,被她重重掼在墙壁上,脸色涨红,眼珠上翻,嘴角却还带着笑。

&ep;&ep;宋隽深吸一口气,捏得骨节咔嚓作响:“我怎么就没狠下心,揪出初二的时候,顺带着把你也杀了?”

&ep;&ep;管家嗤嗤地冒着气音,眼珠子翻上去又翻下来,费力地拿黑眼珠子注视宋隽:“大人不是不忍心,是想看看我还能作出什么妖来,才留着我的吧?”

&ep;&ep;他语气低低:“可惜,你信不过的人太多,没把我是奸细的事情告诉所有人,不然,也能防住我不是?”

&ep;&ep;宋隽想起初见管家的时候。

&ep;&ep;这人是她在边城里捡到的,战事多,流民也多,那时节,每日都有一群人来投奔,须得把人登记造册,那段时日里战事残酷,营里几个懂文墨的或多或少手臂都受了伤,边城偏僻,识字的也不多,重任就落在了宋隽这个好歹会念两句诗的人身上。

&ep;&ep;那日她忙了半晌午,一抬头就在流民里头,看见了文绉绉、一身书卷气的管家。

&ep;&ep;说来他对自己也实在狠,十一二岁起便为了做个细作,把自己过往的生活痕迹悉数抹去,以一个穷苦书生的身份活了二叁十年——耕作读书、科举落榜、私塾先生、娶妻生子,后来妻子病逝、子女在战乱中失踪,他的生活轨迹无可挑剔,连流亡也真是跟着流民流亡过来的,底子干干净净,什么都查不出。

&ep;&ep;宋隽便请了他帮着登记人,这人有些能耐,字写得干净漂亮,文辞简洁,千余流民不到一天便悉数登记在册,还顺带着帮宋隽分门别类标清了人口籍贯、亲戚关系。

&ep;&ep;宋老太爷那时节还在,盯了他近两年,也没觉出有什么毛病问题来,点头请他做了宋隽府里的管家,替她把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ep;&ep;他就这么跟了宋隽七年,从不曾生出什么幺蛾子。

&ep;&ep;宋大人再谨慎,盯着他的人也都撤了。

&ep;&ep;而他则是暗夜里头的一条毒蛇,瞅准了宋隽警惕放松的时刻,狠狠咬了她一口。

&ep;&ep;宋隽察觉出不对来,是半年前。

&ep;&ep;那时候她尚对他一片信任,吩咐他帮自己盯着些,只是多此一举,同样的话也吩咐了一遍藏在暗处的亲兵。

&ep;&ep;也就是这多此一举。

&ep;&ep;一件两件事还看不出端倪,后来回禀的多了,渐渐发现有些事情上,亲兵与他禀报的,在细节上大相径庭。

&ep;&ep;两边一定有人说了假话,宋隽登时警觉,摸着线开始排查。

&ep;&ep;也就是这么个时候,有人借着江子熙的手送来了初二。

&ep;&ep;小细作初出茅庐,青涩稚嫩,身上甚至隐隐带着萧峣为人做事的影子,含蓄又直白地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细作。

&ep;&ep;管家那段时日里头,也暗中迷惑她许多次——暗示她初二有些诡异,替她把初二看得牢实,截下初二和外头传递的任何东西,这小孩儿想吃个外头的糕点、典当东西都是让府里人去买、去做,绝不叫他身边人亲自动手,他也聪明,晓得亲兵盯着他,做过的事情从来不说,只让亲兵一件一件禀报她,最后更是叁言两语,直接促成初二的死。

&ep;&ep;仿佛真是对她忠心耿耿,没什么二心。

&ep;&ep;可宋隽一双眼清明,萧峣为人做事究竟什么样子她烂熟于心,晓得这人最爱拿捏人心。

&ep;&ep;初二死前她就曾似笑非笑询问,你家主子是让你来替谁死的?

&ep;&ep;还没弱冠的小孩儿神色一晃,砰一声撞死在了她眼前。

&ep;&ep;血淋淋溅她一身。

&ep;&ep;后来她和赵徵合谋,诈出京中那些探子的时候,旁的人都有些动作,只有他这个深埋在宋隽府里头的棋子没什么动静。

&ep;&ep;杀了他萧峣也会送来新的人,宋隽干脆就把人晾在了那里,知道敌人是谁,总比再继续辛辛苦苦地猜容易,更何况她从不在府里放什么要紧的东西。

&ep;&ep;她这一遭出京把人晾在了府里,吩咐了亲兵盯紧他。

&ep;&ep;只是跟了她七年的人,尚且不可信,她一时间不晓得身边人又有多少是可信的。

&ep;&ep;那些仔细摸排过的,背景干净的,会不会也是合黎从小喂起来的蛊虫?

&ep;&ep;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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