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着。此后夫妇俩完全没有交流,每年中秋过后,总要丢掉数盒吃不完的传统月饼或冰皮月饼。爸妈不吃,他也渐渐不喜欢太腻的月饼。两年前,连妈也去世了。不过,只要老爸给他零用钱,陈秋就不太讲究这等小事。他相信钱并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

&ep;&ep;在陈秋的认知中,钱,有谁攒不了?就是天真无知的女学生,只要把双腿张开,承欢于男人之下,浪叫几声,就赚得几百元了。因此,爸妈给他钱是必然的事。

&ep;&ep;「喂,可有小刀?我想把月饼切开……」陈秋问着,可林春早已拎着一个月饼,大口吃着,陈秋见了,也就耸耸肩,一口咬下去。

&ep;&ep;两人没有言语,他们本来就非朋友,不过班上的人总爱将他们的名字拉上关係。他们说,他与林春合起来就是「春秋时代」,说:「反正陈秋长得像个娘们,乾脆和林春结婚,生个孩子叫『战国』好了。」

&ep;&ep;林春听了这些话,只望那些人一眼,就背着书包,微佝着背离开。他的细眼珠是一团凝滞了的黑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般死板,使人联想到能剧的面谱。

&ep;&ep;林春已食完一个月饼,再吃第二个,陈秋忍不住说:「你这么瘦的人,吃得下两个月饼吗?」

&ep;&ep;林春依然不应,陈秋烦闷,冷笑:「对,优等生嘛,哪有功夫跟我这种人聊天!」

&ep;&ep;「很闷。」林春的口像蚌一样难撬,此时终于说了一句话,竟滔滔不绝起来:「这个世界真闷。一丝新意也没有。天天只是些跳楼地震杀人的新闻,看得人麻木。我想我能理解你去扮女装拍照的原因。」

&ep;&ep;「是的。」陈秋吃完整个月饼,摸着肚皮仰天看月:「我也不知人活下来有什么意义。但是,在我穿起女装,噘着嘴装可爱时,我突然觉得世界有点趣味。」他由小到大都被人说长得似女孩,有一天他就把心一横,乾脆做一个女人。

&ep;&ep;修眉毛、扑脂粉、扫胭脂、拔唇毛、涂唇彩,再戴上一顶及肩的长假发,往镜中一看,他真的成了个女人。陈秋拍下一些照片放上网,就有人纷纷留言赞他美,谁也没怀疑过他是一个男生。他利用父母所给的大笔零用钱,在网上搜刮不同的女装,然后请摄影师为他拍照。

&ep;&ep;相片中,他噘着唇,扭腰摆臀,挤眉弄眼,站立时仿效少女的内八字脚。他发觉矇骗世人是一件顶有趣的事情,沉闷的人生有一点趣味。但班上的女生大多讨厌他,有一次一个女生直指着陈秋的鼻尖,来一招泼妇駡街:「你知不知羞!一个男人,还敢穿女装拍照、放上网,真噁心!八婆!」

&ep;&ep;「呵,可是我这『八婆』化起妆来,还要胜你们三分。」陈秋笑得乐,他不介意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人生气时皱眉、扭曲着脸,眼睛瞪大如铃,丑得来十分精彩,远胜过街上一张张平白木然的脸。

&ep;&ep;「嗯,你知道吗,我问过教中文的老头。」林春转过脸看着陈秋,那双细眼此时竟灵动起来,如幽艳的鬼火闷烧着:「我问他,既然人最后还是要死,那为什么还要求生。他被我吓倒了,搪塞一轮说因为人生有意义、人有义务帮助更多人,所以要活下去。你觉得如何?」

&ep;&ep;陈秋撇撇嘴,心里有一套答案,又未想说出来。林春只好逕自说:「我觉得他说的都是废话。人活着,真是十分麻烦和疲倦,是否到死亡的那刻才有点刺激呢?还有,去帮人……怎不见得有其他人来帮帮我们。」

&ep;&ep;陈秋心里想的也是这么回事。生活有如那墨汁似的人工湖,一径沉淀着污物,没有一点生气,每一天上的课早有时间表规定,每一年过的节日也有规定,他几乎可以预见明天、以至后天所发生的事。至于帮人,并不是他不想帮,而是提不起劲。

&ep;&ep;那些饥荒水灾发生在太遥远的国度了。饿死了人吗?几百万人?淹死多少人?反正大水远远未浸到香港来。那些死亡数位亦不过是一堆数位,没有更多意义。人们说现今的年轻人冷漠,这怪不得他们,要怪,只怪这生活过于枯燥,令人提不起一点兴趣。

&ep;&ep;「这是我人生中最后吃的一盒月饼。」林春已不知不觉的吃到最后一个月饼,双眼发直而无神地凝视黑夜下的人工湖,他梦囈似的不知说了什么。

&ep;&ep;「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ep;&ep;林春摇头,没有直接回应陈秋的问题:「我想要一点刺激,想做一个小实验,我之前就想过吃完这盒月饼要去干一件事。」

&ep;&ep;陈秋像被魔法点住似的,张着嘴,无法动弹地呆看着林春,直至林春吃完最后一口,抹去嘴边的碎屑,吮去指尖的油腻,转过头瞪大眼,带着疯狂的亢奋跟陈秋说:「我想去跳楼。」

&ep;&ep;「好啊,一起吧。」

&ep;&ep;陈秋随林春去到一座大厦的天台,由于这是旧式大厦,管理不严,两个人很容易就潜入了天台。刚推门入去,陈秋踢到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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