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杨常侍是什么来头,他却清楚。

&ep;&ep;杨常侍的母亲在大理寺当差,两年前楚家被抄时还是个无名小卒,近两年却一路升迁,现下已官居要职。

&ep;&ep;她升迁,凭的便是挑楚家的罪名。子虚乌有的大罪小罪她总能罗织一些,一两个月里总能上个三两道折子。

&ep;&ep;这些折子里提及的罪名或许至今也没有几样坐实,但又的确投上所好,一本本铺成了她升官发财的康庄大道。

&ep;&ep;所以楚倾不想有话柄落在杨宣明手里,亦不想像缩头乌龟般躲着他。

&ep;&ep;楚休便见楚倾抬手抽开了脑后的系结,眼上的白绢顿时松下。

&ep;&ep;楚休一凛:“哥,你干什么?”

&ep;&ep;“没事。”楚倾将白绢塞给他,“走吧。”

&ep;&ep;言毕他就走向房门,楚休忙上前扶他,替他将门推开。

&ep;&ep;“元君。”杨宣明差来的宫侍一揖,楚倾没有理他,信步行向内殿。

&ep;&ep;有什么事,来就是了,反正他也躲不过去。

&ep;&ep;楚倾这般想着。

&ep;&ep;他一直没告诉楚休自己为何不想去参除夕宫宴。伤病未好不过是个辅因罢了,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再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

&ep;&ep;与女皇成婚两年,他们总也不是每一次见面都争吵不休。平和地说上几句话的时候虽然少,但总归也有。

&ep;&ep;只是这份平和,从不会当众出现。

&ep;&ep;在人多的时候,她总是乐于让他无地自容。

&ep;&ep;成婚后的第一次除夕宫宴便是这样。那时贵君姜离取了新酿成的杏酒四处敬酒,而他自幼对杏有敏症,只得委婉推拒。

&ep;&ep;姜离也没说什么,女皇却侧首看过来,明眸里愠意分明:“大好的日子,元君成心扫兴?”

&ep;&ep;他不得不离席谢罪,她却又像看不见他一样,继续与旁人谈笑风生,独留他一个人顶着满殿饶有兴味的注视跪在御案之前。

&ep;&ep;还好那场宫宴没过多久就散了席,在她离殿之后他自能起身,否则那般局面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ep;&ep;后来他慢慢明白了,他就像她手里的一面镜子,她要用他向满宫满朝投射出她对楚家到底有多么厌恶。

&ep;&ep;只要楚家的罪名尚未定下,这种事在他身上就不会终止。

&ep;&ep;迈过内殿门槛,楚倾听到一片问安声:“元君。”

&ep;&ep;“坐。”他颔首轻声。楚休自知他不愿让旁人看出他还瞎着,一语不发地直接扶他去右首的位子落座,不必他多看路。

&ep;&ep;坐在对面的姜离打量着他:“元君气色好多了。”

&ep;&ep;楚倾应了声嗯,听得耳边有奉茶的轻响声,搭在矮几上的手一探,稳稳地端起茶盏来抿了口。

&ep;&ep;氛围着实有点尴尬。

&ep;&ep;楚倾心下一数,屋里七个人,除他以外余下六位近来个个被女皇翻过牌子。

&ep;&ep;六人则也都打量着他,心里存着一股说不出的气,暗想凭什么他一个罪臣之子住进了鸾栖殿,还弄得陛下翻牌子都不肯行|房了。

&ep;&ep;其中当属杨宣明最是不忿。

&ep;&ep;楚家一案上,他家功勋最盛,如何看得了楚倾翻盘?

&ep;&ep;他无声地睇了眼楚倾,又看了看楚倾身侧与他有五六分像的楚休,衔笑起身:“元君。”

&ep;&ep;楚倾抬眸,杨宣明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住脚:“听闻元君少时习过剑,臣近来得了柄上好的宝剑,只放着不免可惜了,便想献给元君。”

&ep;&ep;楚倾自知他没安好心:“我也多年不碰这些了,常侍不如献给陛下。”

&ep;&ep;杨宣明答应得却快:“也好。”

&ep;&ep;楚倾锁眉,不由得探其心事,方知这剑原就要献给陛下,心下只好笑这番虚伪客套。又闻杨宣明着人去取了剑来,很快再度向他开口:“还劳元君先行一观,看看究竟好是不好。免得在下眼拙不识货,倒让陛下笑话。”

&ep;&ep;这倒不好拒绝。楚倾想想,夸就是了,饶是看不见也照样能夸。

&ep;&ep;他便颔了颔首,示意楚休上前接剑。杨宣明也并无更多废话,回身从宫人手中接过剑来,就要递给楚休。

&ep;&ep;还有半步远时楚休伸手欲接——却眼见杨宣明手上宝剑猛地一松,脱手坠落。

&ep;&ep;楚休下意识里想抓,终是没来得及。咣地一声,宝剑落地。

&ep;&ep;响声直令殿中唰然一静,杨宣明退开半步,面色难看:“元君你……这是何必?”

&ep;&ep;楚倾神情微变:“常侍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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