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第五日,叛军仍没有攻城迹象,这让襄州城内的一众兵将惴惴不安,不知对方究竟在搞什么鬼。

&ep;&ep;襄州城墙不比山南关,易守难攻的便宜占不得多少。且两路叛军整和足有二十万,而城内的联军只有十万,敌人数量上也是极占优势的。这么耗下去,对联军的形势极为不利。

&ep;&ep;晌午,城门守将急报。

&ep;&ep;刘僖姊与何珩正在房中演排布阵,商议破敌对策,惊闻噩耗二人都恼愤不已。尤其是刘僖姊,她虽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但事情发生后仍觉头疼愧疚。这件事,终是她当初考虑不周。

&ep;&ep;房门前,长公主踌躇犹豫,迟迟没有推开面前的雕花木门。

&ep;&ep;“殿下,岑相约莫是想一个人静静。”

&ep;&ep;苏珮站在她后面,见她左右为难迟迟不敢推门,忍不住出口劝她。

&ep;&ep;刘僖姊无奈垂下手,扯扯嘴角苦笑一二,转身欲要离开。可刚走两步却又定住,仍忍不住扭头看身后那道紧闭的房门。

&ep;&ep;她,对不住他。

&ep;&ep;苏珮见状,沉默不语,知她心中必是难受至极。这么多年来,能如此牵动公主心绪的,除了岑相别无他人。

&ep;&ep;“他出身寒门,不像朝中其余人,有亲友在侧,有家族绵延。这么多年来,他只这么一位弟弟,得他悉心教养,倾注全部心血。而今……”微顿,再道:“而今我却无法给他一个圆满。”

&ep;&ep;敌军将岑越绑在了两军阵前,用以要挟御国长公主,扬言三日不开城门,便要血祭军旗!

&ep;&ep;“公主,岑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必会平安渡过此劫。”

&ep;&ep;苏珮耐心语慰她,希望她能够想开一些,却也知这话出口过于单薄无力。岑怀多年来对长公主的情谊众人可见,若无这位相爷的忠心辅佐,长公主是万万走不到如今这一步的。这亦师亦臣的身份弥足珍贵,这一路相携的真情更是世间难寻。而今岑相有难,公主却无能为力,她心底该有多自责愧疚,苏珮想象不出,也不敢猜度。

&ep;&ep;“苏姑姑,你可还记得范小姐。”

&ep;&ep;刘僖姊痴然望着房门,突然开口,语气低沉哀哀,满是压抑。

&ep;&ep;苏珮微怔,道:“这么多年了,公主仍没有过去这道槛儿。”

&ep;&ep;“姑姑,他从未没有开口求过我,当年是唯一一次。可是……我自私,拒绝了他。”

&ep;&ep;岑怀求娶范家小姐的那年,她不过十六岁,正是青春豆蔻的年华,满心满脑只装着一个人,惟愿此生能与这人相携相伴,成知己,成恋人。奈何最后造化弄人,神女有意,襄王无情,满腔爱意终是随水而逝,徒留少女一个人在岁月里伤神忧愁。

&ep;&ep;她仍记得,那日岑怀跪在她面前,低下了他一贯清傲的姿态,叫她气愤又心疼,一颗心随着他落寞的神情而沉入谷底,头一次尝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

&ep;&ep;…………

&ep;&ep;朝阳殿宽阔宏伟,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奢华之处,里外皆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象征着它主人尊贵不凡的身份。

&ep;&ep;大殿内,黑色幽亮的大理石上有一道瘦长的身影匍匐,青色袍角曳地。

&ep;&ep;“权名于臣如浮云,臣这一辈子只求她一人,愿娶她为妻,此生不悔,望殿下成全。”

&ep;&ep;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内,她坐在高位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伏在地上的青衣人,华服底下指甲扣肉,心尖在无声的淌血。

&ep;&ep;她拿他当老师,当知己,当倾心托付的人,可方才他竟然对自己说,此生入仕只为一人,那人乃是范家的长女,范文君。

&ep;&ep;讽刺?可笑?

&ep;&ep;从十二岁起,他就在她身边陪伴扶持,教导呵护,叫她以为他是老天给她的恩赐,填补这深宫政路的漫漫无涯,填补她内心空虚落寞的一角天地。而今这一切竟都是假的,他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娶到范家的嫡长女,才会对她这般好,才会有那般耐心温和的脾性礼待所有人。

&ep;&ep;如今范家有难,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唯有他竟这般不管不顾的跪在这朝阳殿里,跪在她面前,求一纸婚书来保护心爱的女人。

&ep;&ep;原来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她独独成了笑话,被自己笑了好多年。

&ep;&ep;长公主面前的桌案上,范家满门抄斩的朱令犹在,还未来的及发往中书门下。

&ep;&ep;她阖眼再睁,因熬了数个深夜而眸底血丝遍布,冷笑道:“范家牵扯到齐国公谋逆的案子,任谁也救不了!岑怀,你莫要仗着自己在本公主心中的分量就为所欲为。需知国有法,家有规,你这一纸婚书纵是求了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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