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入仕,是孟金缨心中永远不可触及的一片天地。孟家人讨厌官场,所以她也不喜官场,可清流清议能正

&ep;&ep;刘僖姊微微一笑,眼内无波无澜,道:“官场内豺狼虎豹,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应对。”

&ep;&ep;孟金缨却反笑,道:“以夫子的才智,在官场上未必不能顺风顺水,这话多半是借口。只是百姓苦饥寒,当权者又有几人能真正为民着想,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徒然感慨罢了。”

&ep;&ep;刘僖姊第一次开始认认真真的打量这个小丫头,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的她,也说过同样的话,一样的眸子,一样的亮光,一样的一颗心。但她似乎迷失了,也没有再走出来,何其可悲。

&ep;&ep;“夫子,姑胥难得下雪的,小叔他终于回来了。”

&ep;&ep;她从小窗望去,拙贤园本就小巧精致,落雪之后,更是别有一番韵味,红墙朱瓦,玉树琼枝,处处雅致,天地间茫然一片银白。

&ep;&ep;孟家在这几百年的世道沉浮中行事素来端庄稳重,绝非沽名钓誉之辈,便如这满园白雪,无暇无污。可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孟家也不例外,亦有行差踏错之时。对于近三代的孟家人来说,倒真有那么两件隐晦之事,无论外人知或不知,内家人反正是不得提起的。

&ep;&ep;这两件事,其一,十八年前孟府表小姐被赶出府。其二,嫡孙孟玊险些从族谱上除名。

&ep;&ep;前者倒还好,且不说当初的那位表小姐正是如今的太后娘娘,便是表字隔亲,虽一直养在孟府,可终究算不得真正的孟家人,因而十八年前的那事虽败了名声,却还扰不了孟家人的心,真正要命的是后者。

&ep;&ep;姑胥孟家自不必说,代代人才辈出,可似孟玊这般异常优秀的,数着族谱也难找出几个。三岁识字,七岁能诗,十五六岁时在山南西道已经家喻户晓,二十岁弱冠文章名动天下,可谓天之骄子。然需知衰为盛之终,盛为衰之始,器满则倾,物极必反。二十二岁生辰之时,孟玊被赶出了家门。

&ep;&ep;不过,孟玊终于回来了。

&ep;&ep;刘僖姊也看向窗外,眼神深邃,自言道:“大雪将至,不知南方诸郡百姓又会怎样艰苦。”

&ep;&ep;朝廷今年也不知拨款没有,若是拨了,银子押送经山南关,那里近一年土匪猖獗,倒是难办。她心中暗自忧虑,可如今庙堂之远,怕是徒然了。

&ep;&ep;孟金缨已经习惯这位夫子的忧国忧民。她与何喜相处日久,越觉她家这位夫子不似寻常布衣百姓,心中自有沟壑。

&ep;&ep;“夫子如此忧民,于士人倒是少见。从来读书只为功名,又有几人真正忧心百姓。”

&ep;&ep;刘僖姊含糊几句回她,心中却还是惦念着朝中是否拨款一事。当初复位岑怀,人人都道她此举欲为帝位铺路,可新帝即位,焉能无良臣以辅。朝中诸多势力,非彼此制衡才得安稳,复位岑怀以牵制右相曹文辅,御史台又有陶德坐镇,专权之祸应可避免。可此举,她又怎如何能说并无半分私心。

&ep;&ep;孟金缨见她心神又跑远了,这些时日经常见她如此。

&ep;&ep;“夫子,可是要离开了?”

&ep;&ep;她犹豫再三,终是问出口。她自小性子寡淡沉默,后来入书院方才养的活泼些,可总归还是在那一方天地里生活,从未突破。她不得不承认,何喜的到来让她从排斥到心悦,心底的那份热情与希冀被人点燃,她竟感受到过去十二年从未有过的舒畅。那张字帖是她故意输掉的,她瞧得出来,喜夫子有意打听小叔,于是便想通过字帖留住她。可是如今看来,小叔已经回来了,喜夫子却还是要离开。

&ep;&ep;“今日便到这里吧,你且回去睡个好觉,不能进食,明早再吃饭。”

&ep;&ep;刘僖姊对她一笑,未回话。

&ep;&ep;“是,夫子。”

&ep;&ep;孟金缨低头失落一笑,今日大闹,又抄了许久的书,她也身心俱疲,对刘僖姊行礼后便离开雎辞阁。待她走后,刘僖姊却不急着离开,又稍坐了一小会儿,手里捏着那枚玉佩,盯着青瓷鱼缸里的两条红鲤,不知在想些什么。

&ep;&ep;忽而,一阵风自窗边吹来,夹杂了几片雪花。

&ep;&ep;刘僖姊起身关窗,桌上一沓子刚抄的书在风中嗦嗦,顺窗户飘出了一张,上面用极端正的簪花小楷写着首诗经。

&ep;&ep;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ep;&ep;终南何有?有纪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ep;&ep;对啊,要走了。孟玊回来了,她也要走了。

&ep;&ep;小窗正对檐廊,檐廊尽头,有二人伫立。

&ep;&ep;“公子,那位便是府内新来的女夫子,姓何,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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