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皇帝开口,语气没了惯常的威严,反而多了些慈父的温和。他重病缠身,两颊凹陷,面色已无神采。

&ep;&ep;“谢父皇挂心,儿臣无碍,太子于岭南道尽心平叛,夙夜殚精竭虑,当是辛苦第一人。”

&ep;&ep;刘僖姊抬头挺胸,却仍旧未起,只安分的跪在皇榻前,恭谨回话。

&ep;&ep;刘僖姊,僖者,乐也。她的小名是喜儿,从前长辈皆唤,现如今这天下只有一人可以这么唤她了。而她也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么亲切的称呼了,竟然有些陌生。

&ep;&ep;听到太子,皇帝的眼中方显难得神色,又道:“朕走以后,你三弟的性子还需你多多提点,他这太子,朝中没有几人是打心底里服气的。”

&ep;&ep;皇帝说话微喘,气息不平。冯盛给他下的毒很烈,若非御医及时发现,恐怕他早已不在人世。但这一条命到底还是留不住了,不过挨着日子受苦,一碗一碗汤药灌着,身心渐颓。

&ep;&ep;“父皇福泽连绵,儿臣与众大臣都等着父皇好起来重掌朝权。”

&ep;&ep;刘僖姊垂下睫毛,自始至终她的神色都很平静,眼神亦无波无澜。

&ep;&ep;皇上静默看她,突然不再说话,可喉结滚动,又分明有话要说。许久后,他才沉沉开口。

&ep;&ep;“你幼时与姑胥孟家定亲,先惠孝皇后极为看重这门婚事,可惜她命薄福短。父皇听说那孟家嫡孙孟玊乃当世无双人才,仪表甚佳,故已命尚功局为你准备嫁妆。你乃大靖嫡长公主,自当隆重以待。过些时日,朕便派礼部侍郎去往姑胥,为你商议亲事,你可愿意?”

&ep;&ep;皇帝的每一句,听起来都是为爱女打算,殷切诚恳,好不慈祥。刘僖姊却听得心中冰凉,发寒发冷。

&ep;&ep;古有杯酒卸兵权,今有她刘僖姊嫁人让权,倒是相似,皆是一张帝王画骨谋皮,着实心寒。

&ep;&ep;“儿臣不愿”

&ep;&ep;她拒绝的没有丝毫犹豫,谁人不知,长公主重权,岂会甘心如此被削。

&ep;&ep;内殿的黑色大理石倒映出这一对父女,一个帝王心思,一个城府极深。

&ep;&ep;皇帝脸色渐僵,愈发苍白。他紧紧盯着她,失望、冰冷、悔恨,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良久后才低声开口。

&ep;&ep;“朕且问你,岭南道军营哗变可是你背后一手安排?”

&ep;&ep;此话出口,皇帝立刻连连重咳,拿帕子捂嘴,黄帕上鲜血刺目。

&ep;&ep;“难道在父皇心中,儿臣就是不顾国家百姓安危,只图一己私利之人?岭南道军营何其重要,其乱国必乱,儿臣没有这个胆子。”

&ep;&ep;刘僖姊也直盯盯的看着他,迎上这帝王骇人目光,明亮的眸子透着真挚与倔意,不屈服,不埋怨,亦无丝毫愧色。

&ep;&ep;皇帝与她直视,又半晌无言,眼神越发深沉,幽邃的像是一汪深潭。这个女儿,实在耀眼,夺目逼人,从小如是。他作为父亲是自豪的,可作为帝王他是忌惮的。

&ep;&ep;“你一举灭东党,平哗变,又逼得你皇叔四处逃命,一桩桩一件件简直天衣无缝,令人细思极恐。此番进宫来,是要逼宫了吧。朕未立你为皇太女,你心中怨愤不知多少。如今十六卫尽在你手,满朝文武皆信任你,这个龙椅你是想坐就能坐了。”

&ep;&ep;“儿臣惶恐”

&ep;&ep;刘僖姊再次匍匐请罪,身体却显僵硬。她知道纵使辩解,父皇也定不肯信她。所有的罪名都要她背负,她做过的,没做过的,将来可能会做的。

&ep;&ep;“惶恐?朕不久于人世,若留你在世间,将来太子如何登基?”

&ep;&ep;皇帝这句话说完,瑞华殿外便一阵骚动,兵刃磨砺之声。

&ep;&ep;“父皇,儿臣有一句话想问。儿臣究竟做错了什么?”

&ep;&ep;她究竟做错了什么,逼得他非杀不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如此厌恶。刘僖姊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答案。面前这个人,是她的父皇,却不再是记忆中和蔼可亲的父亲。

&ep;&ep;“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ep;&ep;皇帝只回了她一句话,道尽了所有的父女、君臣情分。

&ep;&ep;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其可笑,何其可悲。刘僖姊笑了,笑着流下两行清泪,过往种种终于释怀,云崖山皇寺内日夜缠绕的噩梦如云烟消散。

&ep;&ep;“既如此,父皇不会当真以为我全无准备吧。这些年我杀的人亦不少,怎会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瑞华殿外的禁军今日若动我一分一毫,明日东宫太子暴毙岭南的消息便会传至京师。国无储君,永无宁日。”

&ep;&ep;“你!咳咳!你……逆……咳咳!”

&ep;&ep;皇帝气急,吐出满嘴鲜血,眦裂眼眶瞪着跪在榻前的刘僖姊,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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