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半年时间,梅娘已经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逐渐变得熟稔,也习惯了管理这个破败的家。

&ep;&ep;她依然很懦弱,即便是面对下人的时候,但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假装。

&ep;&ep;初南也从一开始的焦虑,逐渐和平下心态。

&ep;&ep;她依然很努力,只是不再强求。她深知即便自己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孩子。何况,就算是当初的秦雍当家,也不一定能救得了现在的秦家。

&ep;&ep;秦家已经从曾经的江南首富、红顶商户落成了如今的普通商贾之家——这件事实属无奈,亦是必然。

&ep;&ep;初南接受了这个现实,但也下定决心,等她长大必然要将秦家扶回原位,要重振秦家基业之雄风,于江南,乃至是全天下。

&ep;&ep;梅娘很是欣慰。作坊暂且稳定住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们银钱不缺,日子也算顺遂,秦家的家业,只要静待初南这个后辈慢慢长大就可以了。

&ep;&ep;时光会把一切都送回来的,就像这个春天。

&ep;&ep;前阵子过年,她把鸳鸯与柳氏接回秦家了,照旧住在以前的西院。当家之后,鸳鸯那里她就没办法常去了,好在铺子的生意也蒸蒸日上。她跟初南提议,以秦家的名义买下铺子,但依旧由鸳鸯与柳氏做掌柜,有秦家做靠山,解决铺子的人手与布源两个问题,剩下开销多请两个手艺精湛的女工。

&ep;&ep;今年的春天尤其凛冽,似乎连隆冬寒意都不愿意离开江南这片富庶之地。

&ep;&ep;梅娘站在檐下望天,寒风将枝梢打得猎猎作响。

&ep;&ep;如意抱着披风上前,给她裹上,“梅娘,仔细别着凉。”

&ep;&ep;“多久了?”梅娘喃喃,“半年有了吧。”

&ep;&ep;“差不多是半年了。”

&ep;&ep;“半年……”

&ep;&ep;幻境一天,人间才不过一刻钟。掐指算一算,她那里竟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ep;&ep;二十多年啊……

&ep;&ep;凡人能有几个二十年,她如今也不过才二十来岁。

&ep;&ep;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情,一长,变数就像错乱的枝梢一样疯长。

&ep;&ep;或许她的伤早就好了,只是觉得无趣,所以不再回来了。

&ep;&ep;梅娘愁容更浓。

&ep;&ep;如意见状,以为她又是思念亡子了,便安慰道:“没事,慢慢会好的。”

&ep;&ep;梅娘看了她一眼,沉默回屋。

&ep;&ep;可悲就可悲在,风生明明为秦家做了那么多,到头来除了自己,不曾有一人记得她。

&ep;&ep;如意紧随其后进屋,坐在梅娘的身边,犹豫半晌,低声道:“这半年呢,我是看着您和当家越来越生分的,其实按我的意思呢,我觉得,”她对上梅娘的视线,小心翼翼,“梅娘,你也是时候再嫁了。”

&ep;&ep;梅娘微震。

&ep;&ep;“当然,这也不全是我的意思,鸳鸯和凤英也是这么想的。”

&ep;&ep;那并不能说是生分,她与初南也只有长辈与晚辈之间的感情,再亲近也不可能如以前跟风生一样。

&ep;&ep;兴许她们也觉察出了她与“当家”之间微妙的变化,所以才如此劝她。

&ep;&ep;“总不好一辈子都是一个人,梅娘,你很喜欢小孩吧,你还那么年轻,一定会再有的,说不定还会很像小少爷。”

&ep;&ep;梅娘顾自恍惚着,没有回答。

&ep;&ep;“梅娘,你怎么了?”

&ep;&ep;餐桌上,初南问她。

&ep;&ep;梅娘惊觉回神,应声抬头。

&ep;&ep;初南定定地看向她,眼中像有一团被风吹动的慌乱的树影。

&ep;&ep;“没什么,”梅娘笑道,“只是有点没胃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

&ep;&ep;初南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她与如意之间的对话。她心中的不安更浓,看向如意,问道:“你是不是建议梅娘再婚了?”

&ep;&ep;如意低下头,“是。”

&ep;&ep;“她是什么态度?”

&ep;&ep;“……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受。”

&ep;&ep;初南思忖着如意的回答,半晌,也撂下筷子离席。

&ep;&ep;梅娘发现她这小姑子突然变得很奇怪。

&ep;&ep;这几日,从原本早出晚归、一头扎在作坊的作风,慢慢变得懒散。也不能说懒散,而是像个正常人,天一黑就准时回家,一有闲暇就来陪她,在她跟前问东问西,问她感觉现在的生活开不开心、辛不辛苦,问她这半年学会管家的心路历程,还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ep;&ep;辛苦,但是习惯就好了,也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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