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洛京中的某处府邸。

&ep;&ep;季凝的父亲,吏部郎中季翰恭敬垂手而立。

&ep;&ep;而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身形偏胖、略显老态的男子。

&ep;&ep;这男子约莫五十岁,正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季翰,像极了正在掂对着一件货物的价值。

&ep;&ep;“孟文啊!呆站着做什么?快坐快坐!”老者像是刚看到季翰似的,热络地让他就座。

&ep;&ep;“不敢!老大人直呼下官名字就好!”季翰忙拱手道。

&ep;&ep;孟文,是季翰的字。

&ep;&ep;老者闻言,哈哈一笑,再次示意季翰坐下说话。

&ep;&ep;季翰不敢违抗,便小心翼翼地搭着椅边坐了。

&ep;&ep;此时,有仆从献上茶来。

&ep;&ep;季翰忙欠了身谢茶。

&ep;&ep;老者见他乖觉,心里得意起来,先端起茶来抿了一口,道:“这是新进的茶,御前的人都没几个能尝到鲜儿呢!孟文也品品。”

&ep;&ep;季翰听了,心里更觉紧张,却不敢违背老者的意思,便态度极恭敬地抿了一小口,就不敢继续了。

&ep;&ep;老者实在瞧不上他唯唯诺诺的卑微模样,得意地将自己茶盏里的茶饮过一半,心情更志得意满了。

&ep;&ep;“孟文在老夫这里,不必客气。令夫人与内人听说是连过宗的,咱们也算是通家之好了!”老者道。

&ep;&ep;“不敢!下官岂敢僭越?”季翰慌忙起身再拜。

&ep;&ep;黄氏母家世代从商,昔年祖上好歹出了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上杆子巴结着当年的渭南令黄大人连了宗。后来黄大人高升,又逢先帝年轻的时候对楚国用兵,合该生发,阴差阳错地得了些军功,竟也封了爵,袭了三代。

&ep;&ep;到了黄家这一辈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代了。

&ep;&ep;这位爵爷生恐自己身后的子孙富贵没个着落,便想尽了一切法子,与朝中的勋贵结亲。眼前的这位吏部侍郎简达的夫人,便是黄爵爷的亲妹子。

&ep;&ep;季翰情知自家几斤几两重,就算是如黄府这样的落魄爵府,他自问也是高攀不上的。

&ep;&ep;他又哪里敢应承简达口里的什么“通家之好”?

&ep;&ep;简达似早就看透了季翰的心思,不耐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安心坐下。

&ep;&ep;“都是自家人,孟文不必与老夫客套。”简达道。

&ep;&ep;他这么一说,季翰更觉得紧张了。

&ep;&ep;简达是他的上官,现在又对他这样客气,若说是无事,只是邀他过府叙旧,谁信?

&ep;&ep;而且,简达是堂堂的朝廷三品大员,常胜侯的亲叔叔,已故老侯爷的亲弟弟,这样的身份,邀他一个小小的从五品郎中过府叙旧,怎么可能?

&ep;&ep;简达坐在上面,瞄着季翰明显紧张的神情,心满意足。

&ep;&ep;他悠哉悠哉地又喝了一大口茶,将那新晋的贡茶咽下肚去,下巴抬得更高了。

&ep;&ep;“若老夫记得不错,你是承平六年的进士吧?”简达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ep;&ep;“是!老大人记得不错!”季翰欠身答道。

&ep;&ep;“二十年了,还是从五品,不容易啊!”简达颇感慨道。

&ep;&ep;季翰登时窘红了脸。

&ep;&ep;要知道,在大晋五品是一个分水岭,五品以上与五品以下,看似区别不大,实则天壤之差。

&ep;&ep;很多要职,朝廷非五品不考虑、不重用。

&ep;&ep;而今朝中的显贵子弟,便是阅历极浅的,也能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爬上五品的台阶,从此以后平步青云。

&ep;&ep;像季翰这样,年过四旬还在从五品位置上晃荡的,基本上这辈子也不过如此了。

&ep;&ep;可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季翰性子再绵软,好歹这张脸也是要的。

&ep;&ep;“无论品级如何,既食君禄,便是竭力为君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季翰像模像样地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ep;&ep;简达呵呵一笑,捋了捋胡子:“季大人说得好啊!”

&ep;&ep;他话锋突地一转:“只是不知,季大人为哪位‘君’分忧尽忠呢?”

&ep;&ep;季翰登时脸上失了血色:“老大人说得什么话!我大晋,难道还有第二位‘君’吗?”

&ep;&ep;简达手一摆,呲牙道:“季大人别紧张。东宫储君,不也是‘君’吗?”

&ep;&ep;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以季翰在官场中打滚了二十年的阅历,若是再听不出来,可就是个傻子了。

&ep;&ep;“下官不明白老大人的意思。请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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