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一个留娃娃头的年轻女人,穿着短裤短袖,膝盖摔破了皮,在街上边走边哭,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ep;&ep;有路人看不下去,举着一包卫生纸凑到她脸前,“你擦擦吧。”

&ep;&ep;白幽吸一下鼻子,接过纸,“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ep;&ep;“别哭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ep;&ep;“过不去了。”白幽摇头,“我喜欢的人,死了,和别人一起死的。”

&ep;&ep;“啊这,节哀顺变。”路人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尴尬得挤不出安慰的话,摸着后脑勺一步叁回头地走了。

&ep;&ep;裤兜里的手机在此时振动起来。

&ep;&ep;为了专心杀人,白幽设置了免打扰,能让手机动起来的,只有那一个人的电话。

&ep;&ep;小邪。

&ep;&ep;小邪从没主动给她打过电话,这很可能是幻觉。

&ep;&ep;幻觉也是好的。

&ep;&ep;白幽在裤兜里摸到接听键,不敢拿出来看。

&ep;&ep;“你明天有空吗?白……妹妹。”

&ep;&ep;真的是小邪的声音。

&ep;&ep;白幽一把掏出手机:“我就知道小邪没那么容易死的!”

&ep;&ep;天色愈黑,她凑近去看,朱邪的脸落在医院窗口的白色荧光里,显得鬼气森森。

&ep;&ep;然而无论头顶发球毛茸茸的轮廓,还是镜框下强装冷漠的别扭的双眼,都是她喜欢的小邪的样子。

&ep;&ep;“嗯?你知道医院附近出事……是看见新闻了?”朱邪推一下镜框,稍稍侧开头,没有和那只由于贴近屏幕过分放大的眼对视。

&ep;&ep;占满整张屏幕的眼睛一闪消逝,朱邪没来得及看清人脸,白幽就把手机按到胸口,高兴地蹦了起来:“不要说今天的事了,说明天的事吧,明天去哪玩!”

&ep;&ep;去海边吧!去沙滩吧!

&ep;&ep;刚刚安慰她的路人愕然回头,瞪大双眼,看她像弹簧一样自顾自地当街蹦起床来。

&ep;&ep;丧偶之情消失得这么快?

&ep;&ep;朱邪听着耳机里窟通窟通的动静,不明所以,“你身体方便么?我开车去医院接你。”

&ep;&ep;白幽砸回地上,不动了。

&ep;&ep;她忽然想起,自己应该扮演的人设,是一个艾滋病晚期的病人。

&ep;&ep;要画那些脓包,就得用层层涂料盖住皮肤,要骗过姐姐的眼睛,还得用外衣遮挡,如果还想防水……

&ep;&ep;白幽挠挠胳膊,已经能感到黏在皮肤外表面的热量。

&ep;&ep;去海边是不可能了。

&ep;&ep;夏天还有没有足够凉快的地方,能让她扛住妆面和长袖长裤的聚热能力。

&ep;&ep;“我想去山顶看日落!西山!”白幽大喊一嗓子,敲定了目的地。

&ep;&ep;朱邪把手机放得更远一点。

&ep;&ep;这个妹妹,无论笑起来还是哭起来,总能闹出大动静,好像有能冲破任何病魔的活力。

&ep;&ep;可她到底是个病人。

&ep;&ep;“你的体力没问题吗?”

&ep;&ep;“没问题,我一个人走惯了,我们在山脚见就行。”白幽的右眼重新贴回镜头,一直盯到朱邪和她对视,才说:“等下把公交站名发你,小邪千万不要走丢了。”

&ep;&ep;成年人还会走丢?

&ep;&ep;朱邪失笑,刚想嘱托她明天记得带药,电话已经被挂断,不一会,路线和见面时间纷纷从对话框中弹出,这是场她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旅程。

&ep;&ep;真是少见。

&ep;&ep;翟星脱离了生命危险,有经纪人陪护;贺炎炎有手机,能自己倒车回学校,朱邪懒得提醒他按时参加升旗仪式,倒头就睡。

&ep;&ep;第二早,去赴白幽的约。

&ep;&ep;提起北京总想起北漂,想起忙忙碌碌又庸庸碌碌的人们,然而身处其中,时常会发现其它罕见的生活方式。

&ep;&ep;就比如:北京的工作日,从周一到周五,都能看见在街上闲逛的人。

&ep;&ep;你永远猜不出他们为什么能在工作日闲晃,但他们的数量不在少数。

&ep;&ep;好在进山的人不多。

&ep;&ep;朱邪在约定的公交站下车,目送叁叁两两的行人往远离山脉的方向走去,重新望向奔驰的车流,等着会载妹妹来的那一辆。

&ep;&ep;也许,看见她的脸,还是会无法控制地想起,今生最讨厌的人。

&ep;&ep;朱邪不担心自己的表情露馅,只提醒自己,要小心克制肢体动作,别表现出生理性的疏远和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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