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紧张一直持续到了春节。

封桓初中时家人就在德国定居。

父亲研究语言学,供职于一所颇负盛名的学校,母亲则在当地华人高中教授化学。

他还有个哥哥,叫做封岐,现在在法国学习美术。

中国人重视阖家团圆,尤其在这个重要的节日,即使远在欧洲,也没忘了传统。

德国的天空并不明媚,刚出航站楼,便远远看见来接他们的封歧。

有几年没见了,封岐变得比印象中更瘦了些,穿着一件质地优良的羊绒大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你好,我是封岐,封桓的哥哥。”

他伸出手,礼仪端庄的自我介绍。

周阮伸手回握:“你好,我是周阮。”

封桓本来想加一句“是我老婆”,但感受到男人的紧张和不自在,只是牵住了他的手。

封岐看着弟弟的小动作,微微笑了笑,很畏寒的将半张脸缩到灰色围巾里:

“上车吧,外面冷。”

封岐平时话不算多,和周阮倒是很谈得来,两人聊了一会儿美术,颇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话题打开了,不知不觉聊到了封桓小时候的事。封岐说弟弟九岁了还在尿床,家里一度怀疑他肾有问题。

这话完是在调侃,周阮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脸上发烫。

“封岐,你好像学坏了。”

封桓说。

车辆行驶了一个小时才到家,封桓看着那栋熟悉的建筑,真是有点近乡情却了。

蓝顶的二层小楼比印象中陈旧,院子里的花草也换了不认识的品种。

母亲在厨房里包饺子,听见开门声立刻跑出来看。

“回来了。”她的手还是湿的,没有多余的客套,就像是儿子刚放学回家。

然后,她又看向周阮,眉眼弯弯的笑了笑:“是周阮吧,会包饺子吗?”

周阮愣了一下,没有预想过这样的开场。

“会,就是包得不好看。”

他回答,样子紧张又腼腆。

母亲笑意更深,吩咐道:

“封桓也来帮忙。”

三人围在厨房的矮桌边捏着饺子,周阮说自己包得不好看,其实倒还中规中矩。封桓包的才是真的丑,不是破皮就是露馅。

“周阮多大了?”母亲一面擀皮儿,一面闲聊,态度非常自然。

“四十四岁。”周阮抿着嘴唇回答。

封桓的母亲比他大不了几岁,并且保养得当,显得十分年轻,让人实在没有办法将她当成长辈。

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周阮心中潜藏着的对于年龄的自卑感再次占据了整个心房。

母亲温柔的笑了笑,托付似的说:“小桓脾气不好,又任性,你不用太包容他。”

“他很好的。”周阮盯着沾着面粉的指尖,轻声软语。

晚饭时,封桓的父亲才从二楼书房下来。

他身形清癯,颇有旧学宿儒的气质,很傲,很清高。

封桓像父亲多一些,身上都有种很难形容的锋利。而封岐更像母亲,温和广袤,非常包容。

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对待周阮的态度谈不上亲切,也不排斥。

两人在德国呆了一周,春节过后才回国。

晚上接到封岐的电话,说父母对周阮的评价很高,让他明年还得带人回家。

周阮有些傻乎乎的问:“我这是过关了吗?”

眼睛亮晶晶的,明显非常惊喜。

封桓亲了他一口,心头也松了口气,夸奖道:“我们周阮就是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