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御辇已至宫门外,等了良久,却见帝后在宫人的簇拥下徒步行来,大概是因为有肃悦大长公主这位长辈在。众人齐齐下拜口道万福,一片燕语莺声。帝后向肃悦大长公主端端地行了礼道“姑母万安”后,才免了众人的礼。

&ep;&ep;皇后的眸光在纪穆华面上一扫,显是已知道来龙去脉,不悦道:“好端端的,在辉晟殿门口怎么会闹出秽乱六宫的事?”

&ep;&ep;“宁美人她……”纪穆华刚开口,就被宏晅淡淡截断了话:“晏然,你说。”

&ep;&ep;“诺。”我欠了欠身,不卑不亢地轻缓道,“臣妾本是去成舒殿给陛下送冬酿酒,可陛下去向帝太后问安了,臣妾看着时候已不早,便没有回瑜华宫,直接来了辉晟殿,故而早了一些。”我停了一停,继续说,“在殿外等了一会儿,碰上朵颀公主和将军,朵颀公主说冷,臣妾就让婉然将酒温了给公主驱寒。霍将军顺手接了一把,正巧纪穆华经过……”我说着轻抬眼瞧了瞧宏晅,隐隐透露出委屈,“纪穆华就说臣妾与将军私相授受,秽乱六宫……”

&ep;&ep;宏晅颜色一沉,纪穆华急辩道:“胡说!如是给朵颀公主的酒,岂有让将军接过去的道理!将军又不是朵颀公主的侍从!”

&ep;&ep;朵颀自从此事闹起来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此时才抬了抬抱着手炉的双手,无所谓地吐出两个字:“我冷。”

&ep;&ep;宏晅神色平淡如水,沉吟了片刻,问霍宁:“将军怎么说?”

&ep;&ep;“陛下。”霍宁长揖,一字字铿锵有力,“依臣所见,此事不存在秽乱后宫之罪。宁美人不过是为了让朵颀公主驱寒才热了那酒,更是无错可言。如硬要找个错处,便是臣不该替朵颀公主去接那酒。可彼时公主不愿放下手炉,又没带宫人侍候,臣若不接,岂非驳了宁美人的面子?”

&ep;&ep;他声音朗朗,无半分畏缩之意。宏晅微点了点头,无甚表情道:“一点捕风捉影的事罢了,不可耽搁了大傩。都进殿罢。”

&ep;&ep;众人齐应了句“诺”,宏晅率先提步上前,经过纪穆华时瞟了她一眼,口气淡淡:“大傩本是驱邪消灾之礼,好寻衅滋事的,径自回宫去。”

&ep;&ep;纪穆华窘迫得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更不敢多说话,俯身向宏晅一拜,带着宫人退去。

&ep;&ep;拾阶而上,我望着帝后并肩的背影,忽觉出两道目光正投向我的背后。蓦地回头,霍宁未及反应不由一怔,我微微一笑,向他动了动口型:“多谢。”

&ep;&ep;往日宫宴,帝后总在最后才到,唯今日大傩是为祈福而设,又知大长公主会前来,二人才早早到了。这样一来,朵颀公主和霍宁的存在难免有些突兀。一时间,九阶之上莺莺燕燕地聊着,九阶之下的大殿里,朵颀公主却是闷着头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ep;&ep;直至百官陆续到场,这种尴尬才得以缓解。

&ep;&ep;大傩始,百余“伥子”涌入大殿,吵吵嚷嚷地如同鬼疫惹事。片刻后,殿外鼓声大作,自远而近犹如雷鸣沉闷。鼓声逐渐细密,仿佛急躁地驱赶着什么,终于看见“十二兽”鱼贯而入,奋力地敲着鼓呼喝着去驱逐“伥子”。“伥子”乱作一团,在殿中横冲直撞看上去极是慌张,最后尽数退出殿外。

&ep;&ep;那些“伥子”都是孩童所扮,带着可怖的面具。殿外早已支起一个大火盆,待退出殿外后,“伥子”们皆将面具摘下投入火中,口中念叨着“驱邪避灾”“恶灵皆不可扰”等吉利话。

&ep;&ep;那盆中火苗霎时窜起,在殿中都能看得清晰。帝后携手起身,行向殿外,众女眷、外臣皆随其后。鼓声仍未停,沉闷而有序地响得整齐,那节奏听上去威严又有些莫名的空灵,似乎接通天地,将一切邪物皆尽嚇住。

&ep;&ep;“十二兽”捧着大鬼奉于宏晅面前,那大鬼是用纸扎的,足有一人高,下以木架支撑,为百灾之首。帝后一同拿起那大鬼,走向火盆,又一同将大鬼掷入盆中,火苗在此窜起,人群中掀起一阵低低地欢呼。百官中不少人高声的应和起来:“大傩礼成!祈来年国运昌盛!”

&ep;&ep;“大鬼已焚!来年必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ep;&ep;宏晅一声朗笑,回头扫视众人一番,神情愉悦语气却不失严肃:“驱邪消灾靠这大傩,国泰民安国运昌盛却要倚仗在场诸位。”

&ep;&ep;文武百官,不论其中有多少世家纠葛——有些甚至危及帝位,大燕的江山,还是离不开他们。

&ep;&ep;那日君臣宴饮到很晚,多半嫔妃都早早告退了。我也喝了不少,回到静月轩就昏昏沉沉地入了眠。醉梦中,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我耳际摩挲着游走着,身子动了动想要避开,那一股温热却又顺着脖颈一直游走下去,直触到胸口最敏感的一处,不觉浑身一紧,蓦然清醒伸手按住。

&ep;&ep;睁开双眼,对上他带着迷离的笑意。近得连鼻息都听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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