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悠过来,朝翟明翠一伸手。

&ep;&ep;翟明翠自然知道他干啥来了。从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张肉票。

&ep;&ep;“别忘了。”翟明翠嘱咐道,“这个月肉票用完了,就剩这一张。你可别给丢了。”

&ep;&ep;“我都多大人了。”张德柱讪讪道,“我去睡了啊,晚上还要上夜班。”

&ep;&ep;张德柱也在第一煤厂上班,不过属于后勤,就在本市厂子里工作,和同事两班儿倒。不像张德福,在矿上,某个偏僻的山头,要下井,都是危险的工作,要拿命去拼的。

&ep;&ep;当初张德柱进厂子工作,翟明翠就一个要求,去找领导说了半天。

&ep;&ep;她男人就是矿上没的,现在两个儿子不能都上矿,至少给她留一个在后勤。

&ep;&ep;张德柱就留在了后勤。

&ep;&ep;工作很清闲。去年也成了家。

&ep;&ep;在院子起了一间房,和厨房通着。

&ep;&ep;“柜台上不是有你同学吗,给她说说,挑只肥的。”翟明翠站在门口念叨,“这母鸡最补了,你看你嫂子,这天热,她吃不下更吃不好,得买只老母鸡补补。你大哥在矿上不容易,都是拿命去拼,为了啥,还不是咱们这一家?前儿打了电话,说一星期下了七天的井,一天都没休……”

&ep;&ep;第3章拉磨的驴

&ep;&ep;老人家在门口念叨,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自己大儿子身上。

&ep;&ep;张德柱原本接了肉票就往自己房间走,听到他妈念叨大哥,最后脚步一停,站在院子里,听了半天。

&ep;&ep;他给翟明翠一个脊背,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

&ep;&ep;张德柱二十二岁,他爸张成文离世时,他只有十二岁。

&ep;&ep;而那时张德福已经十九了,成年了,在他眼里,是个大人。

&ep;&ep;张成文离开后,张德福就进了厂子。

&ep;&ep;张德柱便很少见他一次。

&ep;&ep;每次见面,记忆中的张德福都带着一股煤渣子味。

&ep;&ep;十年过去,很多记忆已经不清晰了,可是只要想起他哥,嗅觉总是走先,唤起他脑海里所有的画面。

&ep;&ep;那股味道,是他曾经经常在张成文身上闻到的。

&ep;&ep;后来,这些味道,都集中在了他哥身上。

&ep;&ep;张德柱站在院子里,任大太阳晒着,也不说话。军绿色的背心已经汗湿,后背留下斑驳的印迹。

&ep;&ep;好像这几年他的心态,已经模糊不堪。

&ep;&ep;抓不到头尾。

&ep;&ep;翟明翠念叨完了,回屋拿着大蒲扇扇啊扇。

&ep;&ep;一直坐在卧房里的邵女听着听着,出了好一会儿神,才走了出来。

&ep;&ep;她走到堂屋时,听见翟明翠房间蒲扇扇动的声音,还有她不停叹息声。

&ep;&ep;走到门口,外面的大太阳还明晃晃的挂着,热的狠。

&ep;&ep;张德柱还站在那里。

&ep;&ep;邵女走到门口,脚步声也没惊动张德柱,她便叫了声,“德柱。”

&ep;&ep;张德柱被叫醒了。

&ep;&ep;他恍惚抬头,看见邵女。

&ep;&ep;咧嘴一笑,“嫂子。”

&ep;&ep;“怎么在外面站着,这么晒。”

&ep;&ep;“哦哦。”张德柱抓了一把他的短寸,什么都没抓到,堪堪从指缝滑了出去,“这就进去。”

&ep;&ep;邵女看着张德柱的背影,她嫁过来的时候德柱还很小,比她娘家亲弟弟邵兵大个两岁,可个头还没邵兵高。

&ep;&ep;邵女嫁来那天,邵兵在张家大门口站着,一动不动。

&ep;&ep;直到张德柱去拉他,邵兵才笑着伸手,“红包呢?”

&ep;&ep;张德柱急忙塞邵兵手里,然后叫上德凤,两个人押着邵兵给押进家门。

&ep;&ep;张德柱用胳膊紧紧箍着邵兵,小声在他耳边命令:“一会儿拿你红包里的钱给我买个糖葫芦,你听见了没?”

&ep;&ep;“还有我。”张德凤在一旁跟着说。

&ep;&ep;张、邵两家认识不是一年两年,是从爷爷辈开始的交情,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谁不了解谁,不撅屁.股也知道你要拉屎还是放屁。

&ep;&ep;那是自张成文去世后,全家最开心的一天。

&ep;&ep;灰色的阴霾好像就此画上了句点,三串鲜红的糖葫芦成了平凡生活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