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几张桌子整理了一番,都摆上了雪白的宣纸,准备好了笔墨。

然后,苏公公轻声地对我交代了一番,该将几位大人如何安排到各处桌前。

虽然他们现在是言笑晏晏,但朝堂的局势千变万化,就算现在君臣之间再怎么样地融洽相得,我们也不敢将这几位爷随意地安排座次。谁的位置距离雍正爷近些,谁的位置稍微远些,都有讲究。一个不小心,惹来的都会是麻烦官司。苏公公和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苏公公虽然态度客气,但是他老人家是在雍正爷身边呆了二十多年的心腹肱骨,对这些规矩和讲究可以说是一清二楚。所以也就是指挥着我和许姑姑她们,摆放笔墨纸砚。并且吩咐,到时候将哪位大人,带到什么位置上去。我们也都一一记住。

午餐很快,都是简餐。万岁爷留饭的时候,臣子需要将所有的菜肴用尽方才离开餐桌。而且又要时时注意和上座的这位爷说话。这一分心,真正吃进肚子里的就很少。所以御膳房上的菜肴也不多。容易入口的,简单的菜上几盘完事,反正他们回家肯定还会再吃一顿的。我想。

等那几位大臣前后簇拥着他们的主子爷来到御书房的时候,我们刚刚才把一切准备完毕。每张红木桌上的方砚中,都磨好了新鲜的墨汁。

雍正爷信步走到他的书桌旁,从笔筒里挑了一只半新的中楷狼毫,饱蘸浓墨,手抚宣纸,在空中顿住了手。

好像一时之间,他似乎下定不了决心写什么一般。

雍正爷的这几位得意臣子们在他身边静静地等待着。

谁也不敢发声,去打断他的思路。

在这种时候,这位爷的那些朱批文字又一次在我的脑海里跳跃起来。

而此刻站在他身旁殷切地看着他的那位仁兄,苏公公刚才给我科普了一下,正是那大名鼎鼎的田文镜大人。

正是这位田大人,招惹了雍正爷,写下了那段让我热血沸腾的朱批。在几百年后,一时圈粉无数。

现在,这位田大人站在御桌之前,以一种十分热切的眼光看着他的主子爷。他看上去像是希望,立刻就知道雍正爷到底会给他写些什么样的字一般。

我突然想起,以前看到过,有一位姓沈的大人对雍正爷自谦地说,“臣自知器小才庸”。

雍正爷立即批示道,“将己之态度一语写出如画”。

这位田大人自称从小就是私塾先生面前的混不吝,最烦写大字,雍正爷会不会就此写些什么话来讥诮他呢?

那可就完蛋了,拿到这样一副圣上赐予的墨宝,田大人还得小心谨慎地装裱,挂于家中中堂之上,供来往宾客时时瞻仰。

我想到那样的可能性,感觉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嘴角。

雍正爷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就在我快要微笑的时分,抬头一下子看进了我的眼中。

那一下,如同突然出手的一击重拳,我感觉自己简直抵受不住,赶紧低下头来。

这是包括昨日在颖河边静立良久在内,我与雍正爷之间一天以来第一次真正的眼神交汇。

虽然也许只持续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

片刻之后,雍正爷似乎想好了,俯身一挥而就。

从远处看过去,他给田大人写的这幅字,好像是挺长的一个句子。所以他当时选择的是一只中楷狼毫,现在正好写满了一整张宣纸。

不知道为什么,几位大臣之间,出现了一阵骚动。田大人尤其如此。我感觉他甚至有几分略显尴尬的模样,有些面红耳赤,束手无措。

写字的这位爷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

“别紧张。这几个字不是写给你小子的。”

他直起身,平静地朝田大人说到。

田大人慌忙点头称是。

雍正爷接着又说,

“朕既然赌输了,自然会好好地给你写几个字。拿回去之后贴在你家墙上,来往宾客若有见到,也不至于辱没了朕的脸面。”

田大人又赶紧说到,万岁爷的字自然是极好的,云云。

“所以这第一张么,朕先练练手。”

说完这句话,雍正爷将宣纸上写好的这页大字一揭而起,随手往旁边的地上一丢。

他的几个臣子似乎想伸手去接,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又都没有真的去接。

所以,那张盛满雍正爷墨宝的宣纸,就如同一片雪花落地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桌前的团纹波斯地毯之上。

我正准备细看那张纸上写了些什么文字,只见雍正爷已经用他手中的毛笔,朝我点了点说,

“你怎么又站在那里发呆?还不快来替朕捡起来,好生晾干?要是胆敢让一滴墨汁滴到地上,苏公公你罚她把这御书房里的地毯都洗刷上一遍。”

苏公公在我身旁低身应道,“嗻”。

他的语气里突然出现的不客气,让我猛然一愣。

我赶紧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小心地捡起了他桌前的那张纸。托在手上,退向一旁站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身边的那几个大臣,一边在看他写字,一边又在或多或少地,将他们的眼光隐晦地投向了我所站着的方向。

我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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