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腹诽,人们都说,雍正爷这么勤勉,每天工作十个小时。

可是作为奴才,阿诺也非常的勤勉啊。

他工作的时候我要站桩,他不工作的时候我可能还是需要站桩。

所以有一天晚上,当敬事房端着绿头牌进来的时候,我正好到了感觉十分困倦的时分,我觉得自己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于是,我朝自己的虎口处用力捏了捏,好像有了一点醒神的作用。

雍正爷面色沉静,从绿头牌里选出一只,交给敬事房的官员。

内官唱诺,“年贵妃--侍驾--!”

突然,一群人呼啦啦地都站起来往外走,我惊醒过来。

这才发现,今晚雍正爷要亲自到年贵妃的寝宫去。这是皇后和年贵妃二人才能享受的殊荣。

我想,在雍正爷的心目中,恐怕只有这两位女人,才是他心目中真正意义上的妻子吧。

其他人,即便是身份贵重如宝亲王的亲生母亲,他似乎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但他的结发妻子与年贵妃,对他而言应该是如珠如宝,不可错待一分一毫。

于是我们一众人等匆忙准备好皇帝的行车仪仗,然后由苏公公将这位爷送入轿内。

苏公公着我在乾清宫看家,吩咐了一番,便起轿前行。

走了没多远,仪仗停了下来。

我正准备步入殿内,见一名小内官匆匆跑近身来。

我赶紧问他,“可是差了什么东西?万岁爷的手炉?还是什么东西没带?”

那名内官摇摇头,“姑姑,万岁爷着您跟着轿子去随同伺候。”

着我去随伺?平常好像没有过啊。

去就去吧,顺便可以一睹贵妃娘娘的风采。

我示意许姑姑和其他人先行进殿。许姑姑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披风给我围上,再将披风的帽子给我戴上。我谢了她,然后跟着内官一起小跑着去跟上雍正爷的仪仗。

快走到跟前,仪仗重新走动起来。

这么一跑,倒是将我的瞌睡虫都赶走了。

冬日的晚上,三百年前的夜空。

这天晚上的夜空湛蓝而幽暗,星月交辉。

除了软轿的咿呀声,和众人的脚步声,周围一片寂静。

这么静静地走了一会儿,轿中那位爷发声问道。

“如此夜色,各位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奴才在想着,今年的冬天好像不算冷,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暖冬”,苏公公恭顺答道。

我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没说话。

苏公公又侧身问我。

“阿诺姑娘,你此刻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苏公公为什么每次回答这位爷的问题,总是要捎带上我。可能是怕冷场?

这种话,我肚子里有一箩筐,可以说是张口就来。

“哦,奴才刚才在想着----”

“没有阳光,但有月色迷人。”

“这又是什么典故?”轿中那位爷问道。

说话还非得要有什么典故吗?

好像我真的就是随口一言,实在是没有什么典故啊。

但是,如果这位爷说有典故,那就一定有典故。现编我也得给他编出来。

于是我接着说,“这个典故么,是因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月色虽不能与白日争辉,但也是这般的清辉照人。而骄阳虽然耀眼,人却不能抬眼直视。所以有时候,骄阳还不如明月迷人。”

苏公公笑道,

“阿诺姑娘虽说读书不多,引用的也常常都是几岁孩童知晓的话语,但是这么简单的话,听起来却蛮有味道的。”

我连忙说到,“过奖,过奖。”

我与苏公公互相吹捧,已然形成了一种规律。

轿中的那位爷一言不发。

我们突然意识到,他没再接着说话,于是都赶紧住嘴了。

一路寂然。

慢慢悠悠,软轿终于走到了翊坤宫。

雍正爷抬脚下轿,留下了一句,“等在这里”——这似乎与平常有不同——然后他便踏步朝前而去。

我和苏公公一众人等面面相觑地留在那里,看着他一个人往翊坤宫内走去。

走向那群正在俯首迎接他的女人。

为首一人,整个人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美艳不可方物。

那就是年贵妃。

雍正爷走向她,轻轻弯腰扶起她,好像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贵妃娘娘婉然一笑。她行动娉婷,搭着雍正爷的手臂,缓缓地站起来。然后,两个人互相挽着彼此,说说笑笑,进殿去了。

翊坤宫的宫门缓慢地关上了。

雍正爷说了,让我们等在这里,那我们就不能擅自离开。

如果这位爷与贵妃娘娘温存之后,一夜安眠,那我们是不是将要在这冬日的寒风里站上一整晚,为谁风露立中宵呢?

会不会冻感冒啊?

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点难过。

于是我没话找话地问苏公公,“谙达,您说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啊?”

“阿诺,你困了吗?”,苏公公不答反问。

“不困。都被冷风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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