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听不得悲伤的故事。可面前这两个小童此时却央着我讲我那悲伤的故事。概因他们十分好奇,被我舞弄墨水洇开的“景弦”是谁。

&ep;&ep;好罢,我姑且就来简单地介绍一下,“他是个长得过分好看的人,过几日会来教你们弹琴。我先把他的名字写出来让你们提前认识认识。”

&ep;&ep;苍白无力,失望至极。

&ep;&ep;小少爷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小小姐却兴致勃勃地问我,“有淳府的三哥哥好看吗?我觉得三哥哥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ep;&ep;我十分惊奇,她小小年纪,认字多就罢了,怎么地比我当年春心萌动得还要早。再者,她小小年纪见过天下几个人。

&ep;&ep;想到这里,我心里难免怅惘。十岁的我当年又见过几个人?便觉得景弦时天下最好看的了。也就那么一晃眼,我将十三年的注都押在了他身上。

&ep;&ep;“到底谁更好看?”小姑娘皱着眉头催促我。

&ep;&ep;“应当是……”这个问题该死地难,我总不好在别人面前说别人的心上人没有我的心上人好看罢。待我折中一番后,我道,“应当是各有千秋。你过几日看了就知道了。”

&ep;&ep;“那景弦会讲话本子吗?”小姑娘睁大眼,无比骄傲,“三哥哥就常会来家里给我们讲话本子。”

&ep;&ep;“不会。他不喜欢。”这我倒是能斩钉截铁地回答。

&ep;&ep;“那你会吗?”小少爷适时的插话让我猝不及防。

&ep;&ep;因为,我也不晓得自己会不会。从前倒是常给阿笙小妹妹讲,不过讲的都是关于我自己的话本子。想来旁人是不爱听的。

&ep;&ep;在柳州的那六年里,我因当年对着景弦讲不出话本子一事,自我反思过数次。这也就为我后来常与小阿笙上街听说书积攒话本子奠定了基础。

&ep;&ep;故事我有的是,竹舍的房间里,厚厚一沓。讲不讲得出,就且看那些年里被酸秀才熏陶过的造化了。

&ep;&ep;“明日我姑且讲一讲……”想了一想,未免明日讲得太差丢人,我又加了一句,“但你们须知,你们这个年纪,正是要好好看书写字的,不能沉迷于话本子。那里面好多都是骗人的,信不得。我亲自吃过话本的亏,不会哄你们。”

&ep;&ep;未免明日我讲得太差,我须得先给自己找个台阶。台阶是正儿八经的台阶,但我的确也没哄他们。我这亏吃了十三年,逐日渐噎。

&ep;&ep;其实我心底想的是,等明日正式教习了,两位小童应当会被学习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什么劳什子话本,统统忘到一边去。

&ep;&ep;然,我万万没有想到,两位小童的精力和记忆都如出一辙地好。

&ep;&ep;我方教完《千字文》起篇十六字,正打算喝口茶歇息片刻,再为他们书写其中难解之字,这茶还没喝上一口,他们便缠了过来。

&ep;&ep;话本,要听话本。他们记得明明白白。昨晚上的山珍海味都不能使他们忘却。

&ep;&ep;压根不似我当年,饶是才啃过饼子不过三刻,也总会忘记自己啃过。

&ep;&ep;当然,我还是很能理解我自己,做我们乞丐这行的,都记不住自己今日究竟有没有吃过饭。没有什么家常便饭,饿就是家常便饭。

&ep;&ep;两位小童生活过于富足。于是闲暇时间便拿来记这许多。

&ep;&ep;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昨日没给他们布置功课的缘故。容先生教我那时,常这样对我说。

&ep;&ep;总之,我现在口干舌燥,讲不出话本子,也拿他们这两个小磨人精毫无办法。

&ep;&ep;“我来给你们讲。”声音像被春风软化的冰碴。

&ep;&ep;我一怔。心蓦地跳漏了一拍。好似走在雪地里忽然一脚踩空,陷入绵软的雪坑中。

&ep;&ep;昨日他以雪敷面,和目送我时微红的眼角仍历历在目。情分,情分,他与我曾有些许情分。我的心勃勃鼓动,疯狂地扩张,又极致地压抑,愈渐窒息。

&ep;&ep;最终,我也只敢轻声道,“景弦,辰时方过,你来太早。”

&ep;&ep;送他来这间房的是陈府下人,被他挥手遣走。他解下银色大氅,拂落了点点细雪,“我来找你。”

&ep;&ep;“大哥哥,你就是来教我们弹琴的先生吗?”小小姐兴冲冲从我腿上跳下去,带着她哥哥一起扑到景弦的面前,望着他的脸仔细看,“好、好看……”

&ep;&ep;景弦蹲下身,揉着她的脑袋,“我是来给你们讲话本子的先生。”

&ep;&ep;“姐姐说你不喜欢讲话本子的。”小小姐眨着天真的大眼睛,转头就卖了我,“她说你不爱看那些。”

&ep;&ep;我发誓。饶是我记性再差,关乎他的一切,我却当记得大致无差。他的的确确说过。我清清楚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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