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廓,和着朦胧的纱幔,糊出了少许的温柔与谦和,事实是,他通身压不住的清贵冷傲与这群风流纨绔格格不入。

&ep;&ep;不像我,我常常都是因为贫穷和傻乎乎跟别人格格不入。

&ep;&ep;深呼吸一口气,我重新拨弦,换了一曲。

&ep;&ep;刚起调,他便打断了我,“不必换,就弹《离亭宴》。”

&ep;&ep;我指尖微滞,随即从善如流。我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害怕得罪他,还是情愿如此,情愿弹一曲他最喜欢的、我亦弹过千百遍的《离亭宴》。

&ep;&ep;舞姬们再次翩然起舞,粉袖招摇间,只有我沉浸在乐声之中,在寻欢作乐的青楼里找到了烧香拜佛般的虔诚。

&ep;&ep;雅至中途,一位公子开始闲说,“听苏兄说,大人此来云安是为了救济乞丐难民?真是宅心仁厚,我辈实当效仿。”

&ep;&ep;我指尖琴声脉脉,舒缓而流畅。

&ep;&ep;被称作“苏兄”的,便是那位紫衣公子,他一笑,“大人是主动请旨前来为难民解忧的。”

&ep;&ep;“哦?”那人惊喜一笑,随即打趣道,“大人难得来此一趟,我们也应当有所表示才对。前几日我爹买下几个柔然舞姬,诸位不如明日宴罢后来在下府中品赏一番,若哪个舞姬得了大人青眼,在下也好做个顺水人情,送与大人带回皇城去。”

&ep;&ep;我的琴声由缓转急,心气也浮了。

&ep;&ep;紫衣公子把玩着折扇,敲了方才说话那人一下,笑道,“大人洁身自好,你可莫要胡言乱语。”

&ep;&ep;我真是个善变的女人,方才浮起的心气沉得比扔进池塘的石子还快。

&ep;&ep;“哈哈,大人是有妻室之人,洁身自好多年,我等今日将大人冤来解语楼已是罪无可恕,实在对不起嫂子。”

&ep;&ep;我的琴声忽而转急,狠重嘈杂,银瓶乍破,水浆迸发,如滔滔江河奔腾不休,我的心也跟着江河狂滚而下不死不休。

&ep;&ep;一首绵软惆怅的曲子愣是被我弹出了奋起激进的意思,我以后也当是个传奇。

&ep;&ep;眼看着再弹下去我将创下“一刻钟弄断两把琴并赔不起”的历史记录,我刹住滔滔不绝的心绪,手中的琴声也猛地扎了个疾停。

&ep;&ep;这首曲子今日怕是弹不完整了,他们在我面前说得又憨又扎劲儿,可能是想要我原地死去。

&ep;&ep;他们没有发现我的琴声停了,或许他们是以为这一曲理应完毕。

&ep;&ep;只有他,唯有他,隔着纱幔我也看清了他皱起的眉头,他转头看了我这方一眼,带着疑惑和微愠,这一次我没有错开视线。不是我胆大,而是我知道,有纱幔在,他根本就看不清我。

&ep;&ep;是的,他看不清我,于是他又转过了头,回答方才一位公子问的问题。

&ep;&ep;那公子倜笑着问:“苏兄曾说大人书房里挂着一位貌美女子的画像,不知这女子是谁?”

&ep;&ep;他微笑答:“是你们嫂子。”

&ep;&ep;紫衣公子便惊呼:“竟是嫂子,大人可从来没与我介绍过,改日去到汜阳拜访时定要见一见!难怪大人专程在府中傍水修了座木屋,原是拿来藏了嫂子?”

&ep;&ep;他的笑滞涩了一瞬,答道:“不是,她出远门了。等她回来便为你们引见。”

&ep;&ep;另一位公子便好奇地凑过去问道:“那苏兄说的木屋里又是什么?”

&ep;&ep;他默了许久,轻抿了口茶,才答:“日复一日死去的光。”

&ep;&ep;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好歹也成长为了半个文学家,思想却依旧跟不上他这个搞礼乐的文人,他这句“日复一日死去的光”听得我云里雾里再雨里。

&ep;&ep;我拿容先生教过我的知识套用了一番,猜想他说的光,应当有两层意思,其中一层我琢磨了个大概:约莫是说他妻子出远门,他忧心如焚、思念成疾,等待他的妻子归来。光即希望,日复一日的希望破灭,也就是说,他的妻子至今还没有回来。

&ep;&ep;另外一层意思我暂且琢磨不透,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光”会“死去”。

&ep;&ep;好在我还能听得懂他话里透露出的别的信息:初步鉴定,他的妻子身娇体软,貌美如花。

&ep;&ep;有人撩起纱幔,我骇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去,是方才那位舞姬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