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天被封十四年后。

仿佛被巨大的黑幕遮蔽,黑幕间被人捅破了个洞,露出将圆未圆的半月,云缕淡极,半遮半幂。

月夜之下,是一片静寂的城宇。

疏疏点点的灯火似从黑幕苍穹坠落人间的星空。

城宇西南的一处苑子,除了正殿内一点微不可查的灯光,四周楼屋一片漆黑。

苑园月洒清辉,花木森然,在青石路面投下半明半晦的阴影。

片刻,正殿殿门被缓慢推开,苍古沉闷的声音像一个序曲在静夜中荡漾开来。

萤火灯光在夜色中晕开一小块,微暖的夜风迎面拂来,孩童一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要关殿门。

突然,从廊梁上方扑下来个什么东西,惊得睡意无,倒退两步,刚看清是个半跪在地上的人影,那人猛地抬头,锐利勾人的眸子像是夜鹰般震慑人心。那孩童浑身一凛,几乎忘了呼救。

事实上,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偏殿,就算呼救也没人听到。

四目交汇的一瞬,那人又倏地从地上跃起,再度朝他扑来。

来不及发出声音,右肩传来痛意,整个人被对方拎起,掠入殿内。

砰地一声,一切又恢复如初。

少顷,苑外传来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那人中了封元散,跑不了。分头搜!”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火光下,微微凸起的眉棱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沉而肃杀。

跟在他身后四个弟子装束的少年,应声正要去搜,却听正殿的门缓缓开启。

孩童拎着一盏萤火灯,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怔愣了一瞬,那孩童似乎也才注意到台阶下的人,提了灯,稍稍加快步子,来到众人跟前。

“几位深夜到此,不知所为何事?”闪亮的眼睛仿佛暗夜中的星辰,唇红齿白,相貌极为清秀,明明八九岁的年纪,却给人一种持重有节、临危不乱的大气之感。

为首的男子目光一闪,似乎没料到这个小毛孩能撑起一个成人的气场,立刻轻咳了声,压下心中微不可查的一丝不安。

“你父亲呢?”声音雄浑,隐隐透出震慑之力。

“父亲已经睡下,苑主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孩童微微一笑,仍是持节有礼。

“你认识我?”那中年男子显然一愣。

目光在他身后的四个弟子身上扫了一眼,孩童道:“蓝衣蓝绶带是东苑门内弟子装束,流澜发箍,是精英弟子的标志,能遣动精英弟子的人,若不是城主,就是一苑之主。这几日,城主忙于‘群英会’,定不会闲到来逛凤翔苑,所以,小儿斗胆猜测,您就是东苑苑主,小儿的二伯时峰。不过,能让二伯您亲自出马,大概也不会是小事。只带了四个精英弟子抓那贼人,想必也是不想惊动来无疆城参加群英会的各世家门派。小儿说得可有错?”

这凤翔苑属于无疆城外城,地处偏僻,星力稀薄。自他知事起,他父亲就被城主禁足此地,记得六岁那年城主来过一次后,这凤翔苑再从无人来,长这么大,他倒是头次见有外人来此,还一次来了那么多人。

目光敏锐,见地精到,分析头头是道,好生厉害的小孩!

想不到他那废柴三弟竟能生出个如此机灵的儿子!

暗惊中,时峰微拈短须,沉声问道:“那你可曾看到有人进入这苑中?”

孩童乌珠似的眼睛又往众人身上轻描淡写地一扫,道:“我又不瞎,自是见到的。”

眉棱骨上粗眉扬起,“哦,他在何处?”

孩童笑笑,“不就在小儿跟前么?”

“你!”这位时大苑主顿觉被耍,幽暗的眸子里厉光闪过,强强压下一掌掀翻这小毛孩的念头,持住一苑之主的风范,冷声下令,“给我搜!”

四人齐齐应声,提气掠入黑黢黢的殿宇阴影中。

孩童既不阻止,也不离开,笑盈盈地提着萤火灯站着,像是在看好戏。

顷刻,木门吱嘎咿呀声在静寂的夜色中荡漾开来。

目光又睨向身前小人。眉眼清秀,肤白唇红,一袭得体的时家入门青衣白领弟子服,看似谦逊内敛,又因那双不时灵活转动的眸子,给人留下聪慧机灵的印象。

这样的孩童,放大街上,冷不丁会被他的相貌蛊惑,更何况又长得一张利嘴,将来指不定也会祸害一方,他父亲时年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城主时扬当年亲往无极荒域,已经杀了叛徒时年和这个孽种,却没想到他不但没杀了他们,还将他们带回无疆城,姑息放任将其禁足在此。

要不是上个月,偶见少城主时锦来此,偷偷跟来一探究竟,还不知当年的叛徒和孽种至今逍遥地活在这世上。

就算城主念及手足亲情瞒天过海放过时年,可这孩子,也不知是那个野女子所生,根不正苗不红,玷污世家血脉,理应当即清理门户,却也一并放过,简直是时氏耻辱。

想他堂堂一苑之主方才就是被这时氏耻辱戏弄,心中忍不住又来气,冷哼了声,翘起胡子,背着手,环视披霜戴月的沉寂寂殿宇。

只有三厢不大的殿室,外加殿后的一片花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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