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正在调教我的侄子们。

统统接进宫里来,不能老让那些小人们把持着。

老丞相亲自授课,给我挑一挑哪个比较聪明,将来替我管管朝政。

都是龙子龙孙,你们也不能指着我一个驴似的转圈累死。

于是宫里的太监宫女每天都在哭,不是这个掉池子里了,就是那个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老丞相也被他们折腾的夭寿几年,老态横生,经常在课上就打起盹来。

仲山一来,我俩便如小时候一般快活,带着我的跟班侄子们,浩浩荡荡在宫里玩耍,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若是风晋也在就好了,小时候我们三个常常一同溜出去。

刚回国的时候我便派人去找风晋,想将他偷偷救出来。

可风晋早就不见了,许是任家的人下手比我快,已经将他接走了。

总不是梁帝派人将他杀了的。

他毁了风晋的脸,若是决意杀他,何苦多此一举。

想到梁帝脸上被我砸出来的疤,我不由得有些后悔。

当年还是砸轻了,若是下手狠一些,打掉他半张面皮,看他怎么顶着那张脸招摇,让别人在我种的树下乘凉,喝我辛苦挖出来的井水。

可他是皇帝,便是貌若无盐,也会有大把的人前赴后继。

更何况他长的那么漂亮,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

对啊,他先前的骄傲一点也没错,天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

他曾经穿着粗布的衣裳,牵着一匹马,要带我浪迹天涯去的。

小侄子过来摸摸我的脸,问我在哭什么。

我说不出话,摆摆手,泪眼朦胧地看见仲山在远处看着我,便说是看见小时候的朋友太高兴。

说完我哭的更伤心了。

仲山是我肚子里的虫,虽然他不大满意这个说话,不过他确是我最知心的人。

然而他离开皇宫的时候,与我说,他不会再来了。

他的师傅要带他求仙问道去,再不入尘世来。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身白衣,离开皇宫的背影,飘飘欲仙一般。

我在城门上追着他走,直到了城楼角才停下来,任他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风晋不知去向,仲山离我而去,我的小太子在遥遥千里之外的北国做皇帝。

原来不是每一次送别都能等来重逢。

有时候,这便是我们之间最后一眼了。

我小的时候并不明白这一点,总以为岁月漫长,我们都还有再相见的时候。

然则于世沉浮,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

但这些路,往往是没有交点的,所以那些彼此相逢相识的岁月,都是上天的垂怜眷顾,让我们开始孤寂苦闷的一生之前,能有个温暖的起点。

送走仲山,我浑浑噩噩走回寝宫,没进门,就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不怪仲山,是因我不经意瞧了门口侍卫一眼。

那个侍卫正当值,双目直视前方,看见皇帝在他面前摔的狗啃泥一般,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正如当年小太子发现了我的密道,我跪的那么痛快一样。

他长的像极了我的小太子。

上天对我真是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