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泠崖一向端方隽雅、面冠如玉的脸色,骤变惨白,气息好似萎靡不振。

少顷,他呐呐地开口,话带涩意,“师尊,可是在怪弟子……”

话未完,就被月猗打断,她抬眸,露出那双澈亮冷淡的瞳色,“帝君,往日之事不可追,更何况,当初的你,并无错处。”

可她的话,对傅泠崖的打击更大,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转身急冲冲、狼狈地跑出房间,唯独留下一句自说自语。

“师尊刚刚伤愈,肯定是有几分饿意,弟子去给您端来饭菜。”

待他走后,房里空无一人,月猗才猛地瘫软下那副快强撑到极致的身体,一缕殷红缓缓流过唇角。

她毫不以为意,悄悄拭去嘴角的血迹。

九月,秋风萧瑟,缓缓吹拂过峡畔的山林,和那只微垂在树下、莹白的脚踝。

不多时,数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出现,同满林的鸟语渐渐混为一体,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月猗不自觉支起双耳。

“话说,那位居住在汀兰阁的人谁?又是何地位?为何帝君在面对她时总是毕恭毕敬?”

话语里,暗含不忿,应该是位活泼可爱的少女。

她轻轻而笑,打算从另外一侧的方向离开,不去惊扰她们,冷不防一股炙冽的鞭风径自挥向那群少女,稍有躲闪不及,便会非死即伤。

月猗原本不太想管,可转念一想,她们会遭遇这份横祸,概因对她的好奇,就有种好笑又无奈的感觉。

低低的叹息如同水中涟漪,一闪而过。

千钧一发之际,那缕鞭风被另一道蓝霜冷冷打散,再不见踪迹。

少顷,一缕儒蓝的衣角自树后徐徐现身,目露浅浅的不悦之色。

月猗微怔,下意识地收回想跳下去的动作,把身形往更深层的树影里藏起,呼吸放低。

一声鼻哼冷冷而响,如风即逝。

傅泠崖不动不语,俊秀的脸上似毫无波澜。

气氛,稍变沉重。

不多时,先前挥鞭之人才慢慢开口,音色里略带几分倨傲,“偌大的町兰水榭,竟要让七十二城之主亲自来迎接我这个无名小卒,不知该说是荣幸呢,还是悲哀呢?”

傅泠崖听言,眉梢浅蹙,像是一片平静的湖面,泛起微小的涟漪。

他的举止,让旁边之人看得啧啧称奇,也让月猗感到陌生。

思绪浅浅放空,她不自觉地暗暗回想彼时的傅泠崖是何模样,但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脑袋退化,竟一片模糊。

无奈的叹息随风而逝。

可就在月猗走神的时间里,下面的数人早已展开第二轮争锋。

“傅泠崖,我只问你一句话,关于你和阿妗的婚事,你打算如何做?”

平地乍起惊雷,令人猝不及防。

月猗下意识地去看傅泠崖,恰好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似被冒犯到的不悦,才惊觉那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弟子,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清风微拂,吹起颊边的发丝,时不时地擦过鼻尖,带来缕缕寒意,月猗只觉乏力,便想离开,冷不防傅泠崖突然弯下腰,朝她遥遥行礼。

“弟子傅泠崖,见过师尊。”

可随他的话音落下,树林里依旧一片寂静,连风都好像已悄悄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