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是杂音,过了几秒,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然后被掐断。之后是一个模糊的男声:“据报道,一艘船在英国北部…”也许是串线了。艾文把电话挂掉,又拨了一次,借以尝试忽略掉抚摸着他腰腹的手。

这一次接通了,一个女声问:“这里是紧急热线,有什么能帮您的?”

艾文赶紧说:“我们在海上,遇到了风暴,船搁浅了,坐标不明,但原先的计划路线是…”他把之前地图上的信息都说了一遍,接线员的声音却开始变得模糊:“您还在吗?请再说一遍?”

电话里又响起了杂音,然后是几句话:“俄罗斯军方…沙沙….特殊行动…”

然后又是接线员的声音:“您还在吗?”

艾文刚想回答,那只搭在他腰上的手忽然离开了,然后诺克斯握着艾文的手,按着他缓慢地挂断了电话。

艾文分不清这是一个“电话没什么效果”的表示还是“我不想让你求救”的表示。

最终艾文松开了握着听筒的手。

他以为诺克斯又想操他,紧张得浑身发抖。他不知道要是自己在这种状态下被操之后还有没有力气行动。诺克斯却没有什么动作,他只是用手(人类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艾文的额头:“小可怜。你在发烧。”

“嗯。”艾文小声说。他被这一点温情弄得身上发软,不由自主地往诺克斯怀里靠。他又开始头晕了。“我好难受…”

诺克斯埋在艾文的脖颈间嗅着,这次艾文感受到了他的呼吸,不过那呼气也是凉的。艾文听见他说:“你的味道都变了。”

艾文闭着眼睛,微微张开嘴喘息着,有点希望诺克斯来吻他。

然后,有什么东西从艾文身上被抽走了。艾文说不上来,感觉像是那些粘稠的触感,心头的压抑,肌肉的酸胀消失了。

艾文呼出一口气,转过身闭着眼睛去找他的嘴唇,船长室的门却被猛地撞开了,艾文一下从诺克斯身边弹开,没敢看他的表情。

“快点来甲板!”扎克说。“真他妈的活见鬼了…”

伊登已经下了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碎石上。起先他们以为船撞上了暗礁群,现在发现严格意义上他们撞上的东西里只有一部分是暗礁。在礁石的缝隙,零星可见大块诡异的石雕,上面雕刻的东西,艾文看一眼就不想再看。

“这是奇迹啊!天啊!”伊登兴奋得像个年轻人。“天啊!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扎克皱着眉往一把小手枪里填子弹:“这也太邪门了…”

艾文不想继续注视那些可怖的雕塑,他转过头问扎克:“船长怎么样?”

“没死。”扎克冷淡地回答。“扔床上躺着了。”

伊登兴奋地大叫着,嗓子已经破音了,艾文猛然想到船长尖利的大笑,浑身一抖,趴在船舷上喊道:“回船上!教授!我们应该等待救援!”

“回船上?!怎么能!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多少遗迹等着我们发掘!学术界会被震惊的!天啊看看这些雕塑,没有哪个已知部落的风格是这样的。艾文先生!您应该赶紧把相机拿来!”

伊登已经被狂热的欣喜统治了,甚至病痛也没有阻碍他。他大声指挥着扎克和艾文带上食物、水、帐篷和器材,自己已经向岛上跑去,还回头大喊:“尽快!先生们!天啊!我为此研究了十年!就在今天!!我要发现这一切了!”

“操!又一个老疯子!”扎克往海里吐了口唾沫,把手枪上了膛。艾文快速说:“船长怎么办?我们不能把他一个人——”

“我留在船上。”诺克斯的声音平静地接进来。

扎克像才注意到他一样惊疑不定地瞪着他。

“我留在船上,你们去岛上。”诺克斯说。确实,他是被艾文临时带上船的,这么分配正合适。但是艾文知道他的神情。那是想着鱼肉的神情。

最后艾文说:“好吧…好吧..”他茫然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如果你想这样…”

扎克不耐烦地抓着个背包跳下了船:“就这样吧!跟上,拍照的!不然那疯子又要想出新指令了!”

艾文冲进房门,拿出摄影包,又胡乱往里面塞了一张毯子和几个罐头。诺克斯站在甲板上,他的目光落到艾文身上时,就变得像一个吻(或者一次舔舐)了。艾文必须硬起心肠才能头也不回地向前跑。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这艘船的命运难过,还是为要离开诺克斯难过。诺克斯在他跳下船前拉住他,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如果你不回来,我会去找你的。”

那个吻冰得像诅咒一样。也像护身符一样。艾文拽紧了背包带子,抿着嘴看着诺克斯。然后他点点头,抛下船,跑入阴森森的海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