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还在继续,艾文听见一扇门砸在墙上的声音,可能是伊登终于被惊动了。艾文激灵了一下,猛地推开诺克斯。

艾文说:“我要去..看一看。”

他知道诺克斯的食谱。他知道诺克斯完不介意鱼肚子里的尸骨。他也知道只要有可能,诺克斯很乐意跟吸椰子一样吸掉人类的脑髓。但是那和现在不一样,诺克斯给予的死亡是迅速的,他不在乎人类,所以从来没有折磨人类的兴趣。人类在他手里不会发出像被剥皮的动物一般的嚎叫。

艾文和诺克斯在黑暗中对峙着,凝视着——也许对峙只是艾文的错觉,因为对峙只会发生在力量对等的生物之间。在船长发出第二轮大笑时,诺克斯缓慢地从艾文身上起来,偏了偏头。那是他起雾后做出的最像人类的动作,意思是:好吧,如果你坚持想去的话。

艾文几乎是滚下的床,胡乱套上衣服。诺克斯也下了床,抱着手臂倚在床边看着艾文,他在懒洋洋地思考,权衡着艾文对这个事件的关心程度。毕竟对他来说,直接把船掀翻是最简便的做法,有雾,有海水,有挣扎的食物,再美妙不过了。

诺克斯舔了舔嘴唇,他懒得强行用不适宜的舌头构造模仿人类语言的发音,于是直接把疑问投射在艾文一团混乱的脑海里:你很在乎?

艾文回头望着他,动摇又茫然。有一瞬间他显得有点忧郁,那是知道一切又无能为力,甚至也无心行动的灰暗情绪,就像海雾一样,又轻又冰凉。诺克斯很想再去亲他,亲到他像发情的猫一样哀叫。

最后艾文犹豫地说:“我不能说很在意,我也不悲伤,毕竟我和这个人此前没有交集,之后也不会有。但是…但是既然我能理解求救的信息…我也没办法完不在乎。”

过了一会,他又说:“我还是在乎你更多的。”

诺克斯在他脑海里说:“我知道。”

他想起了从前,这对邪神而言很不寻常,因为时间对邪神没有意义。他想起艾文在海边,沙砾一直粘到小腿的那次,他为邪神的搁浅流淌下眼泪。作为人类,他甚至无法理解邪神的存在,但是只要他理解了受伤、虚弱和搁浅,他就总是要驻足。

他暂且把掀翻整艘船,把艾文掳进深海洞穴里交配的想法搁置了。他走到艾文身边,亲了亲,或者说,用诡异的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耳垂。要是其他人类遭遇邪神这样直接的触碰,他们连灵魂都会溃烂的。但是艾文的神情却明亮了起来,甚至给了诺克斯一个比较真心实意的微笑。然后他向甲板上跑去,去查看自己嚎叫的同类。

他刚刚被最原始的黑暗亲吻过,所以也就没那么惧怕海雾了。

艾文和伊登的加入使制服船长变得容易了一些,很幸运的是,艾文并没有受什么伤,而伊登被躁动的船长在脖子上挠出了几道口子。一边的扎克手臂上还有几个渗血的牙印。

伊登用一根旧皮带把船长捆在船舷上,喘着粗气。船长年纪大了,还被扎克一枪射中了腿,但不知为何,他似乎有无尽的力量。船上的人能听见他的手腕在皮带下拧出咯咯的声音,就算如此他依然癫狂地大笑着。

就算是扎克,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恐惧。他低声咒骂着:“这他妈是中了什么邪了!”

伊登更焦虑实际的问题:“没有人掌舵…海上的情况到底如何……”

艾文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他总觉得雾里有什么东西,顺着船长的呼吸进入了他身体里。有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船长满是褶皱的皮肤下面蠕动着不明的颗粒。

最后他尽力用平稳的声音说:“等雾散了…看清情况也许就会好的。”

他不说这个还好,他说了之后,扎克像猛然想起什么一样,举起枪抵在艾文的额头上:“操,到地怎么回事?!!!这老家伙开船前就念叨着这个雾那个雾,你是和他一个镇上的对吧???!这块地方的雾是什么鬼东西!!”

扎克看起来也很可怖。他青筋暴突,血管似乎都要破裂,扣着板机等手指一直在抖,估计他也吓得不轻。伊登喊道:“天啊!先生们!这个时候,不该做这种举动!”

扎克没有放下枪,他微侧过脸,对伊登说话,眼睛却还牢牢盯着艾文:“这小子肯定知道什么,他们这个岛上的人都一副怪胎样。早先刚到的时候,有几个醉鬼就在海边躺着,指望海里的什么东西给他们送金子——一个个都长得他妈的像鱼似的。”

比起黑夜和浓雾,扎克的恐吓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艾文甚至克制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更担心诺克斯对此事的反应。

诺克斯站在船舱外,并没有走下楼梯,而是带着有点无聊的神情俯视着这一切。海风一阵强一阵弱,所有人的衣服都在乱晃,而诺克斯的头发和衣摆则以一种绝对不符合常理的姿态缓慢又优雅地飘着。他像一个幽灵,又比幽灵可怕得多。因为幽灵的感觉是飘渺的,似乎它们总在远方。而人类对距离的判定在诺克斯身上失了效,明明他站在很远的地方,下一瞬他的眼睛似乎又能贴着你的瞳孔。

他应该是这艘船上最可怕的生物,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艾文以外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扎克已经揪起艾文的衣领:“你他妈的要是再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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