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艾文觉得自己被这比花瓣还小的吻救赎了。

艾文这一次差不多睡了十八个小时,中途被诺克斯叫起来喂了一杯水,然后又蜷缩在他怀里继续睡。等他终于头晕脑胀地从被褥间爬起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一块苍白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床边的木地板上。

艾文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诺克斯不在,房间里空荡荡的,墙上的霉菌似乎把阵地后移了一些。床旁边的地毯换了一张,地板上泼贱的鱼尸也被清理了。鱼缸里也没了积水。

这次浓雾持续了近三天,把艾文折腾得各种意义上都很虚弱。他在低血糖带来的眩晕中软绵绵地动了动,最后还是拖拖拉拉地下床,找了身旧衣服穿上,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门。

一出卧室门,他就被一股番茄和炖肉的味道勾得像胃里长出了一窝蝗虫。楼下传来了沸水冒泡的声音。艾文扶着掉漆的扶手慢慢挪下去,努力忽略掉腰间仍未散去的酸软。

诺克斯就站在灶台前,和正常人类一样中规中矩地搅拌一锅汤,他早就察觉到艾文的动作,头也不回地用类似安排小学生的口吻说:“坐好,马上给你吃饭。”然后他给艾文盛了一碗汤,又递给他一个装着面包片、酸奶油和煎鸡肉的盘子。

艾文略微松了口气,从汤里捞出煮软的牛肉吃。诺克斯既然有“料理”的概念,就说明他基本已经稳定了人类形态。要知道他第一次觉醒邪神形态时,曾经完混淆了自己和艾文的食谱,差点给他灌下去一团鱼内脏搅出的肉糜。

诺克斯端着一大盘生鱼肉挨着艾文坐下。他的饮食习惯变化得相当厉害,在俄国那会儿他还经常和艾文分掉一盒爆米花,现在他的食物完由各种鱼类组成。和邪神形态唯一的区别是,邪神诺克斯会直接连鱼骨带内脏嚼碎并吃得满地都是,而人类诺克斯则有心情把那些三文鱼、鲷鱼、鲆鱼、海鲈鱼之类切成薄片,挤上柠檬汁然后卷得像玫瑰花团一样再吞掉,就像他现在这样。

艾文有一瞬间觉得诺克斯又长出了深海生物才有的尖牙,但下一秒又发现那是错觉。诺克斯维持着人类英俊的面孔,一点碎发落下来挡住额头,显得他的神情不甚明晰,像起雾的镜子。等艾文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贴到诺克斯身上,跟个神魂颠倒的小女生一样。他干咳了一声坐直了。

诺克斯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他:“吃好了?”

“…嗯。”

诺克斯把空盘子搬到洗碗池,艾文就像只小动物一样跟着他打转。诺克斯穿着一件松垮的旧衬衫,扣子都没扣,露着结实的胸腹。艾文没忍住,从背后搂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衬衣里。衬衣有一股烘干机的味道,像浇了一颗太阳在上面,艾文骨头都快化了。

诺克斯不像最初约会时那样回赠很多花和情书,也不像昨天在雾里时那样随便把他按在什么地方就开始操。他只是专心地在洗那些盘子。从他的食谱和态度艾文能感觉到属于邪神的那一面一直在渐渐地扩大,也许有一天,诺克斯会彻底舍去人类的皮囊,融入至高的黑暗。

他人类形态时的眼睛是黑色的,黑如一颗凝固的宇宙,甚至黑得淹没了瞳孔,使艾文看不清他眼睛的焦点。这偶尔会让诺克斯的神情看上去带有某种淡漠的空茫。

艾文莫名想起那些戴着金项链徘徊在海边的人。在他们的脸还没有变得臃肿之前,艾文曾远远地搭过话。

“我们的神...将从海上升起。”那个人说。他看上去曾经是个学究,举手投足都带着书卷气,可他身上的气质已经开始变化了,艾文没敢走近,在几步远的地方,手里还拎着几条鱼:“他…它,你们的神,我以为它一直都在。”

“没错,它一直都在的...哈哈哈哈...”戴项坠的人爆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狂笑。“我们的宇宙,我们的地球,都是一个笑话,你懂吗。一百五十亿年,四十六亿年,都没有意义。也许我们都是它梦里吹出的一个肥皂泡,哈哈哈哈哈哈哈...”

学究忽然止住了狂笑,用一种瘆人的眼神盯着艾文:“不要着急,从海面上升起…这是一个过程,你要明白,它还在等待….”

它还在等待。艾文想。不知道是什么留住了它。艾文自己是不奢望留下诺克斯的,也对情感发挥的作用没什么幻想。爱情和交配都是人类低端的活动,邪神不会需要这些。

不过在人类灭亡,世界毁灭之前,在厨房里搂着诺克斯的感觉还是很好,比任何事情都好。

而就在艾文这么想着的时候,诺克斯在他怀里半转过身,很自然地吻了他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艾文觉得自己被这比花瓣还小的吻救赎了。

“我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帮你把剩下的胶卷洗了,现在应该干得差不多了。”诺克斯说。

艾文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啊!我今天应该去编辑部的。”他回头瞪着客厅里洒下的一片阳光:“雾散了,我要去那边看一眼…相片也要带过去。”

他侧身挤进楼梯间改造的暗房里,诺克斯也跟了进来。暗房太狭窄,两个人转身都很困难。艾文挨着诺克斯,在暗红色的灯光里仔细查看夹在绳子上的胶卷:“嗯,已经显影了。”

艾文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