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近,方颉睁开眼,发现江知津坐到了旁边也仰头躺了下来,转头注视着自己。两人的距离隔得非常近——方颉一睁眼,甚至能看清江知津的睫毛。

非常非常长,在灯光的映照下在眼下投出了一小片阴影。眼睛很亮,目光专注的时候像是琥珀。

方颉一下就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下意识地反应道:“嗯?”

“虽然这么说好像站着说话不腰疼,”江知津说:“但是这些都不关你的事。”

“……我还以为你要教教我怎么劝劝我妈,或者和我一起骂骂我爸呢?”方颉说。

“如果你需要的话,”江知津笑了笑,“但我还是想和你说,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用不着每天想我要怎么劝我妈离婚,怎么和我爸相处,怎么面对以前的同学,还有那个医院里的小孩,我要不要和他配型,如果成功了要不要移植,不管怎么选好像都有负罪感……”

他看着方颉,有点不耐烦,但还是放缓了声音:“你脑子里放得下那么多东西吗?”

方颉一时没说话。

他确实在想这些,在潮城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想,来了绍江频率少了一些,但有时候还是会不可避免的冒出头。

江知津面上没有表情,语气和平时相差甚远,平淡妥帖,却莫名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所以没有人能要求你来承担后果,更没人能道德绑架你,别管谁来拿血缘或者其他来要求你做什么,他们都不配。”

真拽啊江哥。

方颉听着有点想笑,又有点难受。

虽然不肯承认,自从那个女人来找过他之后,他很怕。

凭什么要我去配型,凭同父异母吗?他出生征求过我的意见吗?我想要这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弟弟吗?

但是他要是真的死了呢?因为自己不肯配型。

“你转学来绍江是为了读书,那就好好读书就行了。”

江知津望着方颉,两个人都躺在沙发里,视线交错的时候,他的声音在安静地客厅里清晰坚定。

“你现在身边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所以只用看着我就行了。”

方颉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江知津也是一样。两个人都偏着头,目光在一片静谧的灯光中相对。

灯不算亮,冷色,像是一个离得很近的月亮。电影已经结尾,片尾曲是一首舒缓的俄语歌。

方颉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喉结下意识轻轻上下滚动了一下。

“看到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