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南简直烦死了实习生的用词,“漂亮”两个字此刻像一把刀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何知南与孙涵涵就着一瓶红酒聊到快三点,倒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本以为醒来会被微信轰炸。结果只有寥寥几人的寥寥几条微信。高鹏发来几张图,汇报自己最新迷上摄影一口气买了好几个长枪短炮,周六一大早就出街拍照给何知南发了几张新手作品。妈妈问她这周末是否准备回家。还有的“乱七八糟不想理”的垃圾人发来的几条短视频,何知南一一扫过去。

没有瞿一芃。

她细细看了一眼瞿一芃的上一条微信,越发觉得玄妙。微博与抖音上的情感大号告诫过大家,没有精确到点的约会都只能当成礼貌。

她不好直接问瞿一芃今天几点见面。心烦意乱拍醒了孙涵涵问她对策。孙涵涵想了想说,这样吧,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我们吃饭然后叫个上门按摩,按完了洗澡,如果洗完澡他来约你,你再化妆出门,如果洗完澡他没信儿,咱今天出门逛街买衣服!忘了这厮!

何知南失魂落魄地答应了。一面刷外卖平台一面猜测瞿一芃会不会昨晚发完微信就出了意外了?手机掉厕所里了?他出事了?可能现在正在医院急救或者火急火燎上街买了一部手机打算给我发微信……

这个失落而焦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陪孙涵涵逛完了整个3.3大厦和太古里南区,孙涵涵最终买了一件明黄色连衣裙,衬得皮肤雪白腰细腿直,十分适合征战内蒙古。

手机又震了一下,何知南怀着最后绝望的心情与一丝期待打开:

“晚上我在tango有演出,来?”

何知南彻底泄气了。但还好,发信人是老张,滚圈某八线老乐队的贝斯手。

老张这个名字是她瞎叫唤的,为了彰显她的与众不同。老张的乐队平时不在北京,很偶尔才来北京的livehouse演几场,第一次就碰上了何知南。40岁的男人永远觉得20多岁的小姑娘是一般好看的,脸上的绒毛在livehouse要死不活的灯光下都能泛着光泽与活力。

何知南喜欢老张的阅历与才华,而老张喜欢何知南的年轻,任何一个在livehouse里唱拼盘日常吃糠咽菜的老逼乐手,都不介意能多收一个正儿八经的北京果儿。

瞿一芃的戏弄让何知南觉得自己在孙涵涵面前倍丢面子,她说自己晚上在tango有个约不能和孙涵涵吃晚饭了,捎带夸大介绍了一番老张,体现自己的行情。

孙涵涵会意,拎着大包小包聘聘婷婷走了。

何知南等老张演完了在后台等着。老张极瘦,略微有些黑,一头长发潦草扎着,穿着一件淘宝上的假潮牌。在何知南眼里,老张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层应有的单纯,或者说是幼稚,在台上,老张蹦蹦跳跳的样子像个不着调的大男孩,而台下,何知南带着报复瞿一芃的眼光痴痴看着,40多岁的人背着一把贝斯,身影依旧少年。

“今天特别燥!”何知南刚刚喊得嗓子有些嘶哑,一见了老张就喊出来,身为乐迷的热情还没褪,何知南差点扑到老张身上。

“哟哟哟,你慢点~”老张大乐,赶紧托住。乐队的其他成员看了他们都不怀好意地笑着,有几个年轻的乐手还对何知南挤了一下眼。

何知南拿出一个手袋子,塞在老张怀里,“下午在三里屯买的,送你的小礼物。”老张瞥了一眼袋子logo,是自己身上那件假潮牌的正主儿,掂量了一下重量不是墨镜就是配件,一下子宠溺地笑起来,伸手莫乱何知南的额发,“你啊~”

继而,俯下身把脸贴在何知南的耳边:“小贴心~今晚陪我?”

何知南受不了他的不正经,轻轻推开他的脸,却没拒绝,只抱怨老张刚刚在台上蹦跶出一身汗臭味。

老张接着意气风发说自己最近来北京录个乐队主题的网播综艺,已经录了3期了,下周就会正式播出第一期,让何知南记得一定要看。

“老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火,就t望能涨万把块商演钱。”

何知南问了制片方和播出平台,却有些黯然,她是彻彻底底的“小众癌”,喜欢别人不知道的电影、听别人没法接受的音乐、追被别人忽视的乐手,用别具一格的喜好彰显品位,骄傲地鄙夷世间俗人。可惜这些小众的爱好却挣扎着走向大众,之前追嘻哈,后来rapper们出圈了,现在好了,大平台大制作,她的滚圈也要世界都知道了。

何知南没好气:“能火了最好,以后一堆小姑娘往你身上扑。”

她特别讨厌那些肤浅、好看又年轻的小姑娘,屁事不懂脑子没有做事喜好凭跟风。今天小鲜肉火就粉小鲜肉,改明儿换了风向一个个又开始追禁欲系大叔。没脑子!臭花瓶!

“呦呦呦,有人醋了这是……”老张大笑,揽过何知南说:“都是些跟风的丫头片子,这世上只有你最懂我。”

何知南撇撇嘴,转移了话题:“找个地儿带你吃夜宵吧,你也不怕饿!”

“大晚上吃什么夜宵啊嗨!”老张不耐烦,他揽着何知南,把头贴向她,嘴里的气息带一点点烟味,又热又湿,呼到何知南的耳边,声音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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