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日离开詹家货行,刚出门一个小丫鬟拦路,直接向张应泉行礼。

“公子可是要返回?”小姑娘亮亮的眼睛,脆脆的声音。

“我们认识?”

“不认识,是我家小姐让我送这个给你。”说罢递过来一张纸,和一封信。

这张纸正是张应泉昨天的素描画,再一细看画上多了点色彩,画中石桥处,一个略微完整的人形线条竟然被涂成了淡粉色,身边还有一个小人,被涂成淡蓝色和小丫头身上的衣服同色,整个画面仿佛有了主角,跳脱出纸面。

展开信,字迹娟秀:昨日冒昧,偶见公子作画,惊为丹青旁支绝学,此写实手法平生仅见,小女略通泼墨之技,却无法窥其精要,望公子指点,愿拜师投书,特遣小丫桥头翘首,万望不弃,在此,项纤云万福。

“你家小姐在那里?”

“在你画中的位置,看!”小手指在粉红色块。

“那这淡蓝色会是你吗?”

“嘻嘻!”小丫回头跑得飞快。

很快走到了昨天作画的位置,向石桥看去,亭亭玉立,一粉色服装的小姐,旁边一穿淡蓝色衣衫的正是送信的小丫,与画中对应,张应泉笑了,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

“项小姐抬爱,张应泉见礼!”

“少掌柜,可否去小女画馆一坐。”伸手一指。

顺手指看去,张灯结彩处彰显出典型的明代风格花楼,牌匾上,三个醒目大字“清倌楼”,金县著名的“清倌”妓院。

张应泉有点踌躇不前,项小姐嫣然一笑手指往下,紧贴着“清倌楼”一则有一小铺面,铺楣无匾,铺门敞开,隐约可见堂上一横幅“纤云画馆”。

“少掌柜见笑!都是些老生熟客、文人酸士来这里交换文墨,平日里无人问津,也无需挂牌张扬。”

“姑娘一定是丹青高手,客气,客气!”

进得房间一幅字词映入眼帘:

木兰花·春夜闻隔墙歌吹声

阑珊心绪,醉依绿琴相伴祝。一枕新愁,残夜花香月满楼。

繁笙脆管,吹得锦屏春梦远。只有垂杨,不放秋千影过墙。

莲生爪迹于道光十三年

“哟!这是真迹呀!”张应泉两世记忆隐约知道,项鸿柞字莲生,与龚自珍并称西湖双杰。

“家父亲笔。”

“久仰!”

“这是本小姐第一次坦诚告知第三人,十年没有透露过家世。看样子,我该离开金县了。”项小姐有点伤心。

“家人还好?”

“真正的亲人都不在了,七岁时投靠干妈栖身花楼,就是“清倌楼”的老鸨,花妈!近两年,花客送一雅号‘头牌清倌儿’,我就是一个自由身,偶尔也附弄风雅交流技艺。这小丫是花妈的养女。”

这个“清倌楼”创楼宗旨与其它妓院有些不同,重在卖“艺”,所以取名“清倌”。

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皮肉生意的密钥就是让你心痒‘偷不着’。还真是,这里生意不错,有人说,越是富裕,重文的地区越是如此。

其实清代的许多“青楼”没有后世描述的那般肮脏,人们注重的不是兽欲,而是情趣,当然猫吃腥,狗吃屎,偶尔情不自禁的事每天也在上演。

这花妈是“清倌楼”的老鸨,也是东家,是项鸿柞早年私养的外室。

项鸿柞道光十二年举人,字莲生,两应进士屡试不第,穷愁而卒,年仅三十八岁。

此人一生诗词堪绝,与龚自珍并肩,有纳兰性德遗风之称。身后家道败落,遗有则室所生的一岁幼女项纤云,无继承男丁。届时叔辈争产,母携女投靠花妈,母来到金县后因愤恨不平,仅一年间也随莲生而去。

花妈至今无生养,视项纤云为已出,项小姐才出落至此,花季十七。

一代名人骚客,家道零落,让人不胜唏嘘。

“跟我走吧!这世道将乱,还是我们山镇安静。”当张应泉知道小姐的身世之后,是倾慕?是怜悯?是喜欢?说不清,反正他就觉得,这种女子世间稀有,就应该跟着自己。

“我……”

太突然,项小姐犹豫,尽管风尘中人不循世俗,但凡事都有个过程。

“我们今时出城,往十里亭方向,在隆家客栈下榻,明天还有些商事处理,后天一早启程,若有事可与我联系!”

整整一上午都在聊,似乎是老相识,也谈丹青作画,张应泉对水墨山水,还有工笔画一窍不通,只能直接把话引到西洋画派上来,素描才是他仅会的一项作画技艺,按后世标准不怎么样。

中午时分才告辞。

十里亭面河背山,此地只有一个小村庄,村里两个月前来了两个洋教士,比特与约翰,他们出银子雇人、买建材,正忙着盖教堂,就是房顶上支个十字架的那种,叫什么基督教堂。

近年来,朝廷开始保护洋人,民间普遍不屑,称其为“鬼佬”,因为这些洋人有点面目狰狞。

老比特来大清有年头了,结结巴巴能说些汉语,先后在广东、福建布道,来金县是他新的追求,不得不承认,哪些西洋传教士的精神力量,令

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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