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审讯室里骇人听闻的一幕给吓到了,还是阿芙拉的职位实在太高。要是我现在高喊一声‘上头对你不满了!’,他会不会当场跪下去?

“很好,你能找回理性,我很高兴,毕竟这是我们把自己视作人类的必要条件。”阿芙拉说,从笔录上抬起她带笑的灰眼眸,“审问的事情我就不麻烦你了。”

如果也不麻烦我就更好了。

“胡庭禹死前给我们身旁的大学生作了些笔录。”她说道,“其中提到,这位宁永学在海场的国立海洋大学读考古,特别是有一些民俗学方面的专业选修课。至于‘恰好’拍到我们内务部行踪的手持摄像机,按他的说法,是他对付论文课题时做记录的手段。胡庭禹给他记下的笔录在这条民俗学记录停止,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

听起来她不太关心老胡无辜与否、死活与否。

说到这里,她拿拇指托起下巴,仔细端详宁永学的表情。“为什么胡庭禹要问你这个?”她问道。

“他有一些困扰很难对同事描述。”宁永学耸耸肩说,“也许是因为无法信任吧,我想。”

“为什么他不信任我们?反而来找你这小子!”白钧直接喊了出声,甚至往前跨了一大步。他把粗壮的眉毛摆的虎虎生风,拳头攥得咯嘣作响,好像铁塔要朝他倒下来,把他砸死在底部。

这家伙恐吓犯人可真是有一手。

“我自然也很疑惑。”宁永学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他把阿芙拉当作审讯室战壕里的防御工事,免得这头棕熊一巴掌过来,把自己拍到墙里充当建筑材料。“后来他告诉我,他看了我摄像机里的记录。”

“有何特殊之处吗?”阿芙拉提问道。

“很多记录都是我外出拍摄的异乡习俗。他以为我知道隐情,特地在审讯室找我问询一个古代祭祀符号的意义。”

“描述它。”阿芙拉道。

“一枚斜着的眼睛,没有瞳孔,大约一指长,六根锯齿形的尖牙环绕四周,向内部咬合。”

“为什么他要问你这个符号的意义?”

“符号就刻在他右手手腕上,”宁永学回答说。看到她和白钧把视线朝胡庭禹空空如也的手腕看去,他只好又补充说,“至少在事情发生以前,那玩意就刻在他手腕上。”

白钧的脸色更扭曲了,显然他也觉得宁永学在杜撰故事侮辱他的头脑,不过更可能是在侮辱他的世界观。

倘若内务部的官僚不在场,宁永学兴许不会说实话。为了明哲保身,他会杜撰些不那么离奇且符合现实的理由。不过此时他觉得,最好不要完对她撒谎,——至少也得是更有选择性地描述事实。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要不然他们为何送我进来?

“安静一点,白钧先生。”阿芙拉拿圆珠笔敲了敲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白钧瞪大了眼睛,摆出愤怒的嘴型,却没能说出话来。

阿芙拉就着笔录续写起来:“重复一遍你对胡庭禹描述的细节。”

“我还没来得及说。”

“那就特地告诉我如何?”她侧过脸来,把手托在右脸的腮上,拿圆珠笔在鼓了起来的脸上一边敲着,一边说着,“虽然我想说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过考虑到这边还有位异常愤怒的白钧先生,你就斟酌一下语气吧,学弟。还有,熊先生不会在审讯室把你拍进墙壁,虽然他有些恐吓的倾向,但不至于直接施暴。你说是吗,熊先生?”

摄于白钧眼中传来的杀气,宁永学完不想接话。倘若自己敢接话,那一定是他手里提了把机枪,能对在场俩人进行为时一分钟以上的无差别扫射。

他一定不会一边扫射一边哈哈大笑,警告她再也不许抢夺他精心构思的绝妙比喻的专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