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她的生活。如果在尼泊尔,未必有现在日子的好,如果只是远嫁,她也算是逃离火坑,过上好日子了。可是她最初是被人骗去结婚的,什么工厂招工,只是个幌子。现在她没受大苦,那些把她从家乡骗去中国的人算不算犯罪。”猛喝一大口酒,施迦瞪纪迩,对她的笑感到不满,“你笑什么?中国有句话怎么说的,物伤其类。你生在大城市,离这种很远很远,感觉没我那么强烈。我在姐姐之家做志愿者,见过好些被卖掉又救回来的人,她们没有珊莎妮万分之一的幸运。不说被卖去妓院的,就是卖给别人做老婆,有些男人怕女人跑了,先把她们的腿打断……珊莎妮也不过是因为运气好而已。”

“我知道,我是笑你。”

“笑我?”施迦不解,她有什么可笑的。

“也不是笑你,就是觉得你的想法、你说这话时的表情很可爱,很好。至于你的问题,我们不是执法人员,没有权利判定对方是否犯罪,我们也没有证据。最多只能从结果来说,珊莎妮觉得结果好就勉强算好。我们怎么想的不重要,她作为当事人,她的感受最重要。”纪迩耸肩,“可能说这话的主要原因是拿那些人没办法,很难说是好还是不好。”

话让纪迩说了,即便她说不出个确凿的所以然来,倒是与施迦一样矛盾。施迦叹声气,与她碰碰杯子。

“有一点你说错了。”纪迩沉声道。

“什么?”

“我是生在大城市,离这种事却没有那么遥远。我妈失踪那会儿,我也想过她会不会遇到人贩子被人卖了。可是想一想我妈那时不算年轻,一般人贩子不会找她这个年纪的,尤其在尼泊尔,都往十岁左右找。如果真遇到人贩子,我想以我妈的智慧不至于那么多年没有音讯,她一定能找到方法把消息送出来的。你说是不是?”

“是呀,纪女士一定会尝试很多种方式。”施迦苦笑着应了一句。

在命运面前,有时候光有聪明才智也没法子。那时候她们想了很多种办法:电话、邮件、找街上的小孩送信,每每差之毫厘,失之交臂。最绝望一次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到约定地点,因为有被收买的警察出现,她没法露面。

“不说我妈了,施迦,说说你吧。”

“我没什么可说的。生活简单,平淡无奇,以前忙着生存,现在是你的临时工。”

“总觉得你一身秘密。”

施迦摇头,“你是知道最多的。也就是我们寻亲找人这事没告诉你爸,其他的事在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都说了。有些事,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

“哦?等时机成熟,你会告诉我什么?”

“到时机成熟再说。”

原先施迦盘腿坐在床边,纪迩坐在椅子上,两人隔着茶几面对面。一大杯金汤力下去,纪迩已有三分酒意,施迦的眼睛比先前晶亮,脸红扑扑的,看不出喝到什么程度。

说好的喝到对方叫爸爸呢。

“你怎么样,一杯酒下去,头晕吗?不舒服就说啊。”

“头不晕,觉得浑身上下很舒服,头和身体都轻松了,怪不得那么多人要喝酒。”

“喝醉就不舒服了,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喝。”一杯金汤力里的金酒含量起码是外面鸡尾酒的三倍,施迦居然只是脸红觉得舒服,连头也不晕一晕。

纪迩又为两人调制两杯金汤力后,爬上床与施迦挨着坐。两人说着说着,讲到公司八卦,不知不觉喝了许多。待到纪迩浑身松软,摸一把施迦的头发,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正盘算今晚还没做的正事,只听施迦略显正式地说道:“我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