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迦买的是光明的绿豆棒冰,两块钱一根,店里最便宜的那种,以国内水涨船高的消费水平,实在找不出更便宜可口的冷饮。她没什么城府心机,猝不及防下被纪迩一问,心颤手抖,棒冰差点掉下来,幸而一向手稳,忙抓住了往嘴里塞。

她手忙脚乱,纪迩却慢条斯理,笃悠悠从口袋里掏出张湿巾撕开递给她。

施迦擦干净手,半真不假地埋怨一句:“吓我一跳。”

纪迩道歉的态度更敷衍:“真不好意思。”

她没有将问题重复一遍,仍摆出等待答复洗耳恭听的姿态。

施迦想也没想过要装傻,也装不了傻。

“我在‘姐姐之家’见过你妈的照片,她捐过钱和物质,有合影留在那。”

其实看到照片流眼泪的那天她就想告诉她这部分的情况,可是那晚纪迩没问。

“只是这样?”

“唔,还听拉吉——‘姐姐之家’创始人说起过你妈,她一直说纪女士是个很善良,很美丽,性格活泼开朗热情的人。你们找人的悬赏传单‘姐姐之家’也有,她们帮忙四处找过。只是那时候,‘姐姐之家’经营困难,处境危险,人口贩子勾结了当地的大人物和警察串通一气,拉吉的办公室被歹徒袭击,在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包括拉吉在内都受了伤。”

“就这,还有呢?”

面对纪迩的注视,施迦垂下眼睛,“没有了。”

“那你老偷看我干什么?”

“你是纪女士的女儿,我对她很好奇,所以就……”

无论希望多虚无渺茫,落空时一样如高空下坠。

纪迩面无表情,下一刻重重推了一下施迦的手,绿豆棒冰掉在她姜黄色的长衫上,又落到地上,沾了泥。

“好奇?好奇你妹。”

施迦没想到她会动手推她,“喂,你干什么,发什么疯,你……”

“还以为你有我妈的消息。搞什么啊。艹!”

施迦一怔,竟发现纪迩那只拿着棒冰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一贯趾高气昂的年轻脸孔满是感伤,不禁软了心肠。

“我……”

“我以为你见过她,你是她的员工、手下或者其他,她就在尼泊尔的某个地方。她不愿意见我们,她还在生我们的气,那年夏天,因为我要去大学的缘故,我们没留在尼泊尔等她,先回的上海。我以为……”纪迩低下头,“真是可笑,是吧。我也觉得可笑,明明在法律上我妈已经过世了,我怎么总是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纪迩,纪女士她不会生你们的气,她……”施迦扶住纪迩的肩膀试图安慰,被纪迩一把甩开。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认识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就像是那些邮件、假消息、骗子!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你不许看我,有什么好看的。我跟我妈不像,不像!”

“纪迩……”

“什么很好很善良,有什么用,善良有什么好处,还不是一样失踪回不来,还不是,还不是……滚开啊,我讨厌你!”

说完,纪迩转身离开,没走出去几步又回头,举起手里的棒冰朝施迦丢过去。

施迦来不及躲,脸上溅到了棒冰水,有点凉,有点黏。

那根棒冰丢得颇有准头,不偏不倚,在施迦脚边碎得四分五裂。一小块碎冰弹到了鞋面上,很快融化,顺着鞋面上的洞洞流到了脚趾缝里。

回去之后,施迦想了很多,因为病毒的缘故,公司业务有限,以她能看到的层面来看,没发现丝毫异样。和向宜民两父女朝夕相处这段时间,只觉得父女俩关系微妙,尚未发现其他不妥当之处。

向宜民工作应酬不算多,每周雷打不动几次健身,早起早睡,生活规律。说是恋爱,分给她的时间极为有限,还不如纪迩跟她在一起时间长。两人偶尔闲话家常,话题多集中在纪迩身上,向宜民喜欢说女儿小时候,不时会提到纪思敏,施迦怕他多心不敢多打听。

除此之外,向宜民也会问她够不够钱用,有什么想买或是想去的地方,有什么其他需要,她每次都说不需要。她花钱的地方少,大头是纪迩强要她买衣服的花销,在她的坚持下写了欠条,向宜民打给她的零用钱她一分没动。

要是换做别的女人,一定会担心失去向宜民的关爱有所行动,或是埋怨向宜民冷淡,两人一点不像恋爱,对施迦来说,正中她下怀,她巴不得求助各路神仙和向宜民能慢慢发展。纪迩在家时不时出现在他们跟前也是施迦所需,和向宜民单独相处,特别是晚上,她会紧张,生怕向宜民提出些她目前不想去想的要求,也怕父亲和女儿一样轻佻,对她做出亲密举动。在这方面,施迦觉得自己是最保守的印度教徒。

至于纪迩那下亲吻,施迦气过一晚后没放在心上。纪迩做事拼冲动,像是挠人咬人的猫猫狗狗,亲她也是把她当成猫猫狗狗,她不打算跟她计较,在她看来纪迩心智发育不,狗一阵人一阵,跟她计较没完没了。

只是没想到纪迩那么敏感那么聪明,施迦甚至有过一瞬间的动摇想将她的来意托盘而出,可是时间太短了,她没法仅凭几天的印象相信纪迩,也无法小看这对父女看起来并不如何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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