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的钱是否还在时,账房已经把方法告诉他们:“要么,就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去报官;要么,就去找找有没有农家愿意收留,出点力气干活做回报就可以了。”

账房先生瞧着这两半大小子,细胳膊细腿的,却也没打算开口为他们推荐去处。甭瞧这两小子看着无害,但周围有匪徒,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黄衡人小鬼大,自然也能听得出账房的意思。他瞧了瞧外边的天色,心中为难。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就算去寻农家,也只怕打扰到农家休息,更何况,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地,也不安。

“我有银子。”

黄衡正思索间,莫如桂终于在一处小袋子里摸到一小块碎银,“这个够了吗?”

“有余了。”有钱就是客人。账房喜笑颜开地接过,老板马上安排小二领他们去房间。

在去房间的路上,黄衡反倒是眉头皱得更加紧,丝毫没有解决问题的喜悦。

到了房间,莫如桂喊小二去备好热水,准备洗洗身子,洗去疲惫,好备足精神明日继续赶路,一转身,就瞧见黄衡这副,还以为他是在愁被劫走的钱财:“明日我们就去报官,兴许可以有一丝机会取回。”

莫如桂虽然这般说着,心里头也是没底。一伙土匪,能盘桓在此处,当时车夫还吹嘘着这路多安,转眼就被杀了……

只怕是新来的土匪。

唉。

黄衡忧的却不是这些。

“你要做好准备,可能,前往沧州的路上,不会太平。”

黄衡将自己的心中所虑直言告之,莫如桂刚开始还是有些不以为意,也并不担忧钱财之事。

钱财,自家是商贾之家,可往钱庄提前支取。

有了钱,什么不能解决?

直到本剩下半个月的路程,被硬生生拖到两三个月左右,吃尽苦头的莫如桂才深深感受到,何为“不太平”。

这也让莫如桂彻底脱胎换骨,身上那些隐藏着的矜持傲慢,自视甚高,彻底消失不见。

这世间,彻底乱了。

莫如桂从一开始的锦衣玉食,到财不外露,身着普通人的布衣,再到粗布麻衣,到如今的蓬头垢面,这些都是之前的他完无法想象的。

他不知不觉中,从非要吃上好的精致之食,从不近厨房,奉行“君子不近庖厨”,到农家的的粗糙之食,再到自己精打细算采购饱腹之物,自己亲自学着弄熟。

就连生病,受伤这些,也亏得他平日里看的“杂书”较多,这段日子,也派上了用场。

当他和黄衡一路扶持着走到沧州城门前,看着朴素破旧的城门上方书写着苍遒有力的“沧州”二字之时,莫如桂忍不住热泪盈眶。

匆匆从衣服内层扒拉出路引和身份证明,莫如桂就直接拽着黄衡直往记忆中的家跑去,也顾不得如今自己的形象有多狼狈,几乎和蓬头跣足的乞丐有得一比。

只是,当莫如桂冲到家门,看着门可罗雀,寂静冷清的样子,顿时有些踟蹰。

举头望府门之上的牌匾,确实是写着“莫府”二字。

怎么离开家才不到一年,连个守门的门房都不见了,门户也是紧紧闭着的?

莫如桂试着上前敲门,敲了许久,方得一声死气沉沉的回应:“今日不接客,请回吧。”

莫如桂大声回道,自报家门:“我是莫如桂,我回来了!”

听到莫如桂的喊声,大门才“吱——”地打开一个缝隙,探出一个白发苍苍的头来。

“韩伯,是我。”莫如桂忙用破旧的袖子擦了擦脸,好让老人看的更加清楚。

韩伯盯着莫如桂瞧了许久,才认出这个脏兮兮的人是自家四少爷。忙打开门来迎接:“小少爷,你……怎么这副模样了啊……”

“说来话长,我们……进去再说吧。”莫如桂嘴中苦涩,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他平生第一次遇到这么多的难民,流民,与劫匪。从刚开始看见难民还会伸出援手,到最后的避之不及,莫如桂的心肠也慢慢变硬了。

南方地区的水灾来了,夺取春耕的希望和秋日丰收的可能。接着旱灾蔓延大启,在莫如桂往沧州去的时候,一路上,人们为了口吃的,严重的地区已经有人灭绝人性。

莫如桂知道,旱灾过后,极有可能是蝗灾,到时候,若不能处理好,才是大乱之时。

因此,莫如桂一边尽力避人耳目,一边从黑市中买的前往沧州地带最的舆图路线,为的就是尽早赶回沧州。

见识到世间的苦难与丑陋,他现在满身疲惫和警惕,在回到家门前的时候,看着沧州受灾情牵连并不严重,才稍稍放松。

只是瞧着,家里的情况不妙。

看着一片荒凉的府内,以及周围装饰着的白花黑布,莫如桂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慌了。他紧紧地抓住韩伯的手,声音颤抖:“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伯的身体好似更加佝偻,且凄凉:“大少爷,白少爷,和夫人,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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