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白一片的夜光中,叶修闻面容苍白,瞳『色』并不聚焦,他静坐在椅上,微微低着头,静声呼吸,许久没有动作。

从戴西玖的角度看过去,只看见他扣在扶手上的手指,青白修长,因为用力骨节清晰,仿佛用尽力在抵抗什么。

空间里一片静寂压抑,所有人都在等待他拿枪的手,什么时候支撑不住放下来。

戴西玖看过一片心惊,大力挣过扣着她的人手,喊过:“修闻!”

她望过陈琳琅的背影,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他这是怎么了,你到底还对他做了些什么!”

陈琳琅:“原来连你都不知道……”

她看戴西玖的目光首次出现怜悯的神『色』:“世人眼中无所不能的叶尊首,其实一天中,居然有十三个小时以上是会陷入沉睡,无知无觉的……”

戴西玖呼吸一窒,记忆回『荡』过许多次,他轻低暗哑的声音:“抱歉,玖玖,我要睡了。”

陈琳琅缓慢抬手,伸向叶修闻拿枪的手腕:“发现他还活着的时候,我原本以为接近他都很不容易,却没想到……这么……”她的手正好扣过叶修闻的手腕,同时落下两个字:“好抓。”

几乎抓住叶修闻同时,她的手往前轻轻一带,叶修闻眼睫一敛,侧脸透明的冷汗一滴滑过,居然毫无力气顺带从座椅上往前倾下来。

戴西玖看得心口抽痛,有些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他居然会虚弱成这个样子。

在她的记忆里,叶修闻哪怕是在病中,也是温文带笑,不动声『色』之间算计万象。

甚至在她的印象里,连同虚弱也大多数是谋划之一,他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真正这样弱势过,对敌向来以一敌百,真正需要用武的时候从来都是杀伐果断。

谁可以想象他居然一天之间有一半时间是这样毫无抵抗力,甚至只能沉睡的。

眼看叶修闻将要被她扯跌在地,陈琳琅注视过去,她的神情更多是悲凉,哑笑出声。

然而这一瞬,一个手掌捂过她的嘴,笑声戛然而止,枪械抵过她的侧额,叶修闻额间的黑发被汗打湿,双瞳低冷:“你太吵了……”

他手肘撑过陈琳琅的肩侧站起身,静默了片刻,大概积蓄了一点力气,唇『色』已近毫无颜『色』,声线沙哑:“出舱,送她上船。”

人群开始移动,所有人都屏过呼吸,叶修闻一手撑着陈琳琅肩侧,一手拿枪,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握枪的手指苍白,因为用力清瘦的骨节突出来,甚至可以看见肌肤上的青筋显『露』。

谁都看得出,他的体力在显而易见的衰弱,不明缘由的,无计可施的衰弱。

走到底仓往上的楼梯,长长一线的木质阶梯,望上去是一轮悬挂于天的明月。

陈琳琅立在原地,语声毫无迟疑:“你上不去。”

她是在对叶修闻说。

从戴西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他垂下来,轻轻颤动的眼睫,他静声呼吸了片刻,轻声命到:“先带她上去。”

戴西玖知道这样时候她不应该添『乱』,可是再见到他,任何失去他的可能她都再经受不住,哪怕一星半点。

她不能接受其中万分之一的可能叶修闻预备让她一个人走,更绝不可能将他一个人留在陈琳琅这里。

所以她的语声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叶修闻,你听好。“

”你走,我走。”

“你留,我留。”

“你死,我死。”

“没的商量!”

叶修闻苍白的唇抿成薄薄一线,大概时间实在紧张,没有多余的力气劝她,只对陈琳琅低低说过两个字:“上去。”

陈琳琅眼瞳颤动,这种时候她居然有些不忍心。

她怎么会不知道走上这个阶梯对现在的叶修闻来说无异于登天。

眼见他修长的腿迈上阶梯,停了停,再迈,膝盖砰然一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陈琳琅抬手扶过他,靠在肩上的身体单薄清瘦,体温极低,她问:“哪怕一路摔上去,你也无论如何都要救她,是不是?”

叶修闻侧脸薄薄一滴汗透明,滑跌下来,跌在木质阶梯上,噼啪一声。

这样的时候,他居然轻轻笑了笑,声音沙哑轻弱:“怎么上去,不重要。”

还是这样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好像只要目的可以达到就好了,她突然觉得戴西玖和她一样可悲。

叶修闻好像真的不明白,倘若是爱他,又怎么可能不在意他受伤。

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目的达到就可以了的呀,你也是会疼呀。

她搀扶过他的肩膀:“当最后一程,我扶你上去。”

走出甲板,夜风飘『荡』刮擦过侧脸,带着春末的寒凉,硕大一轮圆月悬在河流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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