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不及叫他,门口仆妇又不敢拦,林晏快步转过屏风。

“郎子你进来做什么”沈直夫人拦住他。

看一眼半遮半掩的帷帘,还有铜盆中触目惊心的血水,“阿荠”

“好着呢。”沈直夫人道。

“我没事”沈韶光呻吟一声。

林晏松一口气,对沈直夫人一揖,退了出去。

江太夫人摇头,用指头点点他。

“阿婆,我去外面迎一迎太医。”

江太夫人点头。

太医到底没用上,刚过午正,便听到了儿啼,屋里传来稳婆的恭喜声,“娘子,是个小郎君呢。”

外面江太夫人念声佛,林晏则又是那个温文雅肃的士族郎君了。

他笑着对太医道了辛苦,言会亲去拜谢,并请百啐筵时来喝杯水酒。

百啐筵

跟后代取贱名儿好养活的道理一样,林家这样的高门士族,对孩子也只大郎大郎地叫着,连个乳名都不取。林家小大郎的百啐筵算不得多盛大,但来的人却都贵重得很,相公、尚书、侍郎,尽是朝中朱紫公卿送礼来的人就更多了,便是皇帝都遣宦者送了一份过来。

后宅则是福慧长公主和夫人们。沈韶光抱出孩子来给夫人们看。一百日,已经过了红皮狐狸的阶段,白白胖胖的,父母又都长得好,这样的孩子怎会不可爱

年长的夫人们便要抱一抱,年轻的夫人也要逗一逗,林小大郎皱起小眉头,神情严肃。

福慧长公主笑起来,对沈韶光道“不像你。”

李悦夫人也笑道“跟他阿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笑着对江太夫人道,“过不多少年,又是一个探花郎了。”

沈韶光却知道,这是小祖宗要哭的前奏,果然“哇”

李悦夫人赶紧拍一拍,把孩子还给沈韶光。

沈韶光笑道“他许是饿了。”

夫人们一叠声地道“快去喂,快去喂,莫要饿着。”

沈韶光对长公主和长辈们微微一福,对几位年轻的夫人颔首,便带着婢子仆妇回了内室。

年轻夫人中有一位算是沈韶光的故人秦五娘。秦五娘虽订婚早,因信阳公之孙为其外祖服丧,她成婚倒比林晏和沈韶光晚一些。想想刚才小婴孩儿那一皱眉,倒确实像想起从前,秦五娘微笑一下,那时候真是一腔傻气。

百啐筵后,仆妇婢子收拾客人送的各种礼物,沈韶光看着邵杰送的格外逼真的玉猴子摆件儿,不由得笑起来,这是预祝我儿子也这么皮的意思吗

礼物中也有先吴王四子,今封了淮南郡王的李绪的。

吴王案重审,朝廷派人去南边接吴王的儿子们还在的便是四郎和五郎了。可惜只寻得五郎,李绪是今年春才自己到长安来的。

沈韶光见过他一次,除了吴王与沈家的关系,也因为于三。

沈韶光早把身契还给了于三,但于三还是在沈宅住着,帮她操持着一摊子事儿。

李绪长相是李氏传统的好看,但却没有沈韶光以为的纨绔浪荡气她始终记得于三公主说“换鱼宴”的事。

看见李绪,于三眼睛里瞬时迸出光芒,然后便又是那副“你是谁我是谁爱谁谁”的德行。

沈韶光留下场子,给他们叙旧。行到门口,听得屋里隐约的说话声。

“祖宗,可算找到你了。我还真当你被弄到受降城了呢。”李绪的声音。

“朝廷的人没找到你,你是去受降城了你不是要娶新妇了吗那刘公道”

“这种话你也信鸟脑袋吗不是,我是说我鸟脑袋”

沈韶光一笑,罢了,都是劫数。

又过了一段时间,林家收到一份迟来的百啐礼。

那是先崔尚书家的郎君崔靖送的。林晏没什么瞒沈韶光的,把信给她看。

“京中客至,得弟手书,知获麟儿,兄喜甚兄有一砚,乃昔年肃原先生所赠,虽非前朝名砚,却系大儒遗泽,赠之于小郎君”一手魏碑,质朴古拙,好得很。信洋洋洒洒好几页,说些自己的情况,也问林晏的情况,都是很家常的事,可见确实与林晏是很亲近的朋友。

看到信中崔靖自言“残躯”,沈韶光想起当初听楚氏阿叔说过的林晏救助崔尚书一家的事。

当时因诗作“指斥乘舆”2,崔尚书被判徒二年,其子徒一年,流于岭南烟瘴之地,女收没掖庭。因林晏及崔氏几个亲友积极奔走,一向明哲保身的陈相动了恻隐之心,在皇帝面前说情,崔尚书及其子改判近一些的平州。又听说当时崔靖正发疟疾,也因此得以延期,不然恐怕挨不到地方,便丢了性命。没过多久,先帝崩,今上继位大赦,崔靖得回原籍,但那时候崔尚书已经病故了,崔小娘子也早已香消玉殒。

这是楚棣发觉林沈二人之间的关系,专门打听了告诉沈韶光的,意在跟她说林晏的为人以及他与崔家的纠葛。沈韶光记得楚家阿叔评价林晏“看着冷清,倒也是有情有义的。”

沈韶光把信还给林晏,笑道“以后要嘱咐臭小子小心着用,莫要糟蹋了好东西。”

林晏微笑,“弄坏了,打他屁股。”

出差归来的阿耶

林小大郎三岁时终于有了大名,曰长龄。这个名字让沈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