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摇摇头,对于一手将村子建设起来的老一辈人,这两桩事确实伤心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

随后里正指派了村里健壮的两个年青帮春归和程祁佑抬粮食,人群才渐渐散了。

“祁佑,咱就直接把你那份一起抬到春归妹子那儿啊!你们两家只隔了一道篱笆,方便!”

说话的是面色黝黑的陈猎户,性子十分豪爽,扛起两袋米就往前走。

程祁佑淡笑道:“那就麻烦陈大哥了。”

另一个是陈猎户他弟弟,也扛起春归家的米袋跟上。

两兄弟往上走,程祁佑逐渐放慢了脚步,和上来春归一行人并列。

知行走到他身边,伸出拳头锤了他一下:“好兄弟!以后咱们做功课方便了!”

春归抱着知平,眼角的红还没完褪去,程祁佑偏过头对她行了个礼,再抬头眼角也是一片红。

两人对望着,蓦的,眼里都染了笑意。

春归笑眯眯地开口:“家里还有一只鸡,一道分了吃?”

程祁佑微微低头:“多亏春姐助力。”

他过分聪慧,看到春归几滴恰到好处的眼泪和几句明为退让实则进攻的话时便知道柳这事儿定是她偷偷主动捅了出来,那程天保夫妻的这把火也定然是她一道烧的。他不辜负这份好意,便也学她流几滴眼泪,说几句话,和程天保撕破脸皮。

春归掂了掂知平,眉头一挑,认下了:“一只狗是打,两只狗也是打,不如一道打了。”

程祁佑望着人群淡淡道:“我本就不到分家的年纪,里正和村长还是做决定让我分家,一是程天保行事过分,二是看在我能在旱期活下来罢了。”

能独自一人熬过旱期,分了家总不会饿死,也好过在程天保眼皮子底下过活。

“可就像里正叔说的。”

程祁佑目光幽深:“分家不分户,我还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越春归话头一顿……柳和程天保这两件事里正并非处理得不好,该罚的该补偿的都到位了,但却是冲着一家人的名义都留了一手。

对于她们家,柳实则闹出了原身一条人命,却上不得县衙。对于程祁佑,最终分了家却不分户,程天保名义上依旧是他的长辈,程祁佑上头永远压着程天保一座大山。

“你是否怪我太过莽撞,将你的事儿也捅了出来。”

越春归突然意识到,眼前是个过分聪敏性格又有几分桀骜的孩子,他或许有好几种方式报复程天保夫妻却迟迟没有行动,不过是想到了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分家不分户。

程祁佑摇头:“结果都是一样,要谢过姐姐行事思及到我。”

越春归神色一顿,心口突然堵了一口气,还真是这样,这孩子心性远超于常人,否则也不能在如此长的旱期活下来。

可也过分顽固。

知道结果不如人意便宁愿维持原样,宁可放下读了多年的书做山上的小猎户也不去争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心高气傲。

她突然越想越气,停下脚步转头。

“你与知行差不多岁数,我便多说几句。”

程祁佑神色微讶,却也停下了步子:“姐姐请说。”

春归瞥了一眼正紧张望着她的知行,索性也一并拉了出来,

“旱情已经过去,这次放粮后村子里会慢慢恢复原样,大家的日子还是会继续过下去,该下地的下地,该做饭的做饭,猎户打猎,渔夫抓鱼,农夫种田,读书人上学。明白吗?”

程祁佑眼里的讶异褪去,目光晦涩。

春归吐出一口气:“我并非要对你说教什么,只是你的目光不该如此局限,结果是相同,分家不分户,可不分户又怎么了,你心里赌的那口气足以让你浑浑噩噩度日忘了你自己其实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吗?值不值得你心里清楚。”

“结果不尽如人意便维持现状,还是你以为这场大旱过不去了,天下人都不念书科考,日子不过了?可事实是什么,世间运转照常!你不赶紧跟上来就还是个漫山遍野晃荡的小野人!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春归骂完就走,知行知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咽了咽喉咙。

知行试探地拍了拍站在原地的程祁佑,小心翼翼道:“那个……祁佑……你别生气啊,我嫂子她最近被柳气得火气大,不是故意要骂你啊。”

知行挠了挠头:“其实我觉得嫂子说的有道理。”

不然旱情过去了,祁佑连温饱都还是问题,又不主动争取分家的家当,书哪还念的下去。

程祁佑面色平静,看着越春归的背影:“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