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谎称倪妈妈有比较严重的小叶增生,这才需要住院挂水治疗的。只是再怎么隐瞒,化疗掉头发却是很多人都清楚的现象,这谎话,怕是圆不下去了。

站在门口发愣的功夫,倪群也出了门,眼眶红红的。

“走,陪我去城南买点东西。我妈想吃老家那口菜,天成路有个馆子做的地道。”

上了车系好安带,倪群表情就不对头了。

“倪群”殷虹没发动车,担心的侧过头看着他,右手安抚的搭在他手背上。

倪群的嘴角抽搐着,忍了好半天终究还是没有哇哇大哭,只是压低克制的话听的人心碎:“我妈说她昨晚梦到我爸了,我爸给她带了件新衣服。她一开始看了还挺高兴,后来往身上一穿,照镜子的功夫就发现那是寿衣”

心里一咯噔,殷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做梦而已,都是反的。”

倪群低着头,声音带着哽咽:“她问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我们瞒着不跟她说。她还说,不看病了,每天送来的花费明细单看的她心惊肉跳”

殷虹发动了汽车,慢慢驶出车库:“倪群,你得有准备。这病我觉得怕是瞒不住了。你没发现妈今早掉头发了吗?”

“我不知道。”男人飞快的抹了一把眼睛,转头看向车窗外:“我怕她受不了。”

殷虹也不忍逼他,只是想着再拖拖,等晚上倪群做好心理建设,明后天再说也不迟。

谁知道,时间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急迫,现实那么残忍。

去那家小饭馆炒了几个菜,叮嘱了少油少味精,一来一回不过两个小时的功夫。

倪群夫妻两个推门进病房的时候,差一点就直接摔了饭盒。

倪妈妈坐在床边,一头齐耳的短发已经掉光了,仅剩下后脖颈几缕,看过去触目惊心。

听到动静倪妈妈抬了头,那么倔强的老太太,从来没让殷虹看到过她软弱一面的老人,见了他们两个回来,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看护站在床的另外一边,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妈!”倪群走过去蹲下,单手握着老太太干瘦的双手,只叫了一声就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殷虹喉头哽的难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盯着那两双握在一起的手——

倪妈妈的手里还抓着一大把斑驳刺眼的头发。

“大群,你跟妈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倪群低着头不说话,额头顶在交握的手上,嘴巴跟咬死的蚌壳一样。

老太太突然恼了,用力的抽出双手,劈头盖脸的往儿子身上砸去:“你给我说句话!说句老实话!我到底得的什么病!”

那些失去生命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在空气中,纷纷扬扬落的到处都是。雪白的床单上,浅色的地砖上,了无生气却分外打眼。

病房里另外一个病友叹口气,穿上鞋就出了门,贴心的把独处的空间留给这家子人。

看护也知趣的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殷虹心里一紧,不管情愿不情愿,摊开明讲的时候到了。

“妈,妈妈,”倪群的嘴唇哆嗦着,苍白的几乎不见血色:“你别急,别气坏了身子,其实不是小叶增生,是”

那个是说了半天,后面的结论都出不了口。

“乳腺癌是吗?”倪妈妈脸色惨白惨白的,出口的话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