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

……

厅堂里发生的一切自是逃不过陈暮云的耳目。

陈暮云微一沉思之后,独身前往了书苑。

书苑有二层,一楼文阁,二楼武阁。实际上,书苑的地下又有一层,称为秘阁。

这是在这个世上绝不允许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地方,或许连陈平安也不知道。

秘阁很静,很空,很阴,很凉,墙壁上悬着七八个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映衬着周遭一片安详冷寂。秘阁的四周安置的是四排六层高的石制书架,上面堆满了残破不堪的破简残卷,这些都是早年间陈暮云征战南北时从天下各地搜罗来的秘闻要典,各个都是举世无二的孤本。秘阁的中央有一块石桌,桌上同样点着一盏油灯,灯旁放置着一个碗,阁顶上不时的有水珠滴下刚好被碗接住,到现在已经逾过了半碗有余。

陈暮云耗资巨万修筑的这座隐藏在书苑之下的秘阁里,住的是一个连他都要恭敬地称一声“上师”的人。

“方才那两股宗师气机,一股是来自刀阁谢问,还有一股是来自一名叫唐隐的年轻人,想必上师已经感受到了。”

陈暮云盘腿坐在了地上,他面前被称为上师的,是一个瘦骨嶙峋,脸上布满了苍纹皱褶的老叟。

老叟的身上套着一件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换过的陈旧灰袍,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期不见阳光的缘故,上师的脸色毫无血色,嘴唇干涸裂纹,看起来一副孱弱病态的样子。

上师缓缓地睁开眼眸,朝着陈暮云微微点了点头。

陈暮云沉声问道:“如何?”

上师目色深邃,提起那干枯的手,在碗里沾了沾水,在地上写下三个字:

看不破,说不得。

陈暮云屏息而望,深沉的瞳眸微微收缩:

“仅一招,还是在未使出力的情况下便破了宗师中期的谢问!这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少年英才!”

陈暮云问道:“可知此人师承何处?”

上师摇头。

“可知此人来意如何?”

上师再是摇头。

陈暮云脸色逐渐暗沉下来。这时,他想起了厅堂内唐隐对陈平安说的那句话。

“能勉强跟我一战的,只有你家书苑里的那位。”

陈暮云抬头注视着上师,稍有试探地问道,“那以上师所见,此人可有与上师一战之力?”

上师微一沉吟,再度摇了摇头。

“是不知还是没有。”

在陈慕云极度好奇的凝视下,上师在地上又划出一行字。

“非其对手。”

陈暮云大惊。

眼前这个老叟并不是个哑巴,而是个和尚,修的闭口禅。

在世间,这个老叟却有着一个足以撼动半个江湖的名号。

在世佛—玄清。

之所以名号里带着一个清字,大概这位在世佛乃出生道家的缘故。后为感念道家启蒙,三清供养,在世佛毕生都把清字带在了身上。

方眼江湖,古往今来,能修身成圣的人已是极少,能被称之为佛圣的人不过寥寥,而能步入化境,距离天境者只有半步的佛圣者却唯此一人。

玄清在道中迈进了宗师,在佛家悟入了化境,距离参悟天境不知多少年。

不入天境,终有一死。

玄清并不惜命,只可惜自己一身修为造化最后会随着生命的逝去而消弭红尘,为此,他愿甘愿耗尽毕生参悟天境。

以他化境之躯,天下之地无不可往,无不可去,可即便行走了整个天下,也终究看不到天境的门槛,后来,他找到了陈暮云,来到了这座秘阁。从当初六根清净到现在垢发披肩,忽忽间已过了四十年光景。

但眼下,这位已臻化境,半步天境的老叟竟自言不是那唐隐的对手。

这是多么可笑的笑话,难道那唐隐是天境之人不成?

陈暮云道:“那唐隐才这般年纪,即便天纵奇才,万中无一,充其量不过一个宗师后期,即便侥幸步入大宗师也是万年不遇的机缘,上师可莫要说笑。”

玄清微微摇头,用手指在地上再写一行字。

字字如锋。

出家人不打诳语。

接着,玄清抬起那双宛如浩瀚星辰的瞳眸,扫视了一番周围,一抬手,书架上一兽皮古卷飞至了他的手中。

陈暮云疑惑的神色中接过古卷,匆匆打开。

在细读了古卷良久,这位久经沙场,早已看破生死的大柱国的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之色。

“这……这不可能。”

老叟摇头,只轻轻一声微叹,继而再度闭上了双眼。

陈暮云合上古卷,双眼无神地朝着墙壁上微弱的火光望了过去。

“若真是这样的话,他到底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