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个月男人都没有再出现。

君翰如的车早已修好,他不必再走路回家。这段时间里,他难得地再次把二十多年来的人际关系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同样的事情,他向来不做第二遍,所以是难得。

他的交际圈子其实非常干净,基本上都是普通人情往来,所以脉络很清晰。虽然没有多少人与他交好,但也绝对算不上血海深仇的地步。

眼睛闭起之后,他回忆着那天晚上男人的脸,那是张不擅于隐藏的脸,从一张面皮就可以看到许多东西。平凡,慌张,懦弱,还有……

无能。

君翰如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美术馆那条路上的摄像头并不多,大多都是朝着墙里的。而男人总是像虫豸一样贴着黑暗小心前进,他的脸多半没有被拍摄到。一旦走出那条路,就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消失得无声无息。

如果此时报警,一方面来说,自己并未受到实质伤害,没有立案的条件。此外,若是就此调查下去,线索匮乏,多半也是无疾而终。

而且………

无能。

在第一眼,他就从那个男人身上察觉出的无能。这种无能使得男人几乎丧失了任何威胁性,使得所有的谨慎与防备都会化作可笑的大惊小怪。

办公桌上摊开着刚刚送来的文件,纸是新印刷出来的,平整笔直,油墨味很重。君翰如用食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右下角的一处污渍,眼里隐约的光芒很稳,连闪动也没有,十分淡漠。

他对事情总有一种敏锐的评估能力,在最初,他觉得这事尚在自己掌控之中,直到现在,也依旧如此认为。这不过是计划里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插曲,实在不值得庸人自扰之。

君翰如将文件翻到了下一页,就像已经把这件事情,这个男人也翻了过去。

但是他错了。

已经是三月初了,最近正是倒春寒,夜风很冷。君翰如今夜加班,走出公司大楼,已经十一点三刻,外面路上干干净净,非常安静。

然后,他看见十步开外,有个人影在风中闪烁。

那个人在看自己。

君翰如原地站了一会,抬脚向他走过去。对面的男人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但最终还是停住了,默默等着,直到君翰如走到他面前。

是那个跟踪自己的男人。

半点没有改变的懦弱,瘦削,

还有无能。

君翰如高出他不少,此刻低头看着他,却并不说话,沉默之间,姿态很有些迫人。

倒是那男人怔怔看着君翰如胸前的大衣纽扣,先开口了:

“君先生……”

他的声音轻得吓人,好像已经碎在风里,又勉强粘起来。“我知道你,君先生。”

君翰如依旧没有说话。

“真……真高兴见到你……”男人一边努力说着,一边同样努力地挤出惨淡的笑容。

但他渐渐地说不下去了,从他的视角看去,惨白的路灯打在君翰如本就凌厉的面孔上,显得无情至极。

这无情的脸庞终于施舍给他一点同样无情的话语:

“为什么跟踪我。”

男人拼命摇着手,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忍不住……我……”他小声地说着,夜风里,男人的脸色很苍白,耳根却是通红。他神色挣扎着,好像要说什么,声音抖了好一阵,还是没说出口。“我……我只……想看看你。”

他低垂着头,瑟缩着肩膀,死死盯着地面上的一点,像是在等待着审判。

过了好久,男人听见君翰如说:

“不要再跟着我。”

语调平平,可不知为何,听起来好无情啊。

他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我知道,我打扰到你了,我让你觉得困扰,我一直知道。”他原地徘徊了几步,看上去是想走上来,又不敢。最后只能头往下垂,腰往下折,摆出很卑微的姿势:

“求你……我什么也不会做的,别报警……对不起,对不起。”

他像是在乞求施舍,低声下气到了极致,又那样举止慌张,语无伦次,一时看起来有些疯癫。

君翰如对此没有任何回应。

他收回目光,回头走了,步履沉稳,和平时没有半点不同。

夜风刮得更大些了,在他身后,男人在路灯下,腰已经深深弯下去,脸浸在阴影里,看不清模样。偶尔抬头望一望君翰如的背影,那双眼睛又眷恋,又悲伤。

男人是君翰如有序生活中突然出现的一个插曲。

很不入耳的插曲。

自己已经两次明确表达了对被跟踪的否定态度,但看对方反应,似乎并没有效果。原本偷偷摸摸着跟踪,被发现后,反倒光明正大起来了。

报了警,最多也不过是协调,至多把男人拘留几天,出来了对方恐怕依旧要继续来作纠缠——不,甚至连拘留的条件也达不到。这种人,君翰如听说过,不过未曾想到自己也会遇上。

处理一件此类的偶发事件,最好的方法是无视。无视并不是妥协,妥协是你内心已经生了恐惧,而无视的姿态是居高临下的。

没有什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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