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发髻挽好,衣袍裹身,随明灏出门去。

蓝玉抱着小璟和我一同上车,杓鹤却迟迟没有过来,掀开帘子一看,他被容云鹤抱在怀中,共乘一骑。神色有些慌乱,更多的却是欣喜。

容云鹤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隐隐听见杓鹤稚嫩的声音,“知道啦知道啦”

等到了东宫,下车再去看杓鹤,却再不见一点欢喜,嘟起嘴来,低着头闷闷不乐。

明灏上前去摸了摸他的头,“连缰绳都不拉,刚刚要不是你爹,你可就没命了,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容云鹤上前来握住我的手,“杓鹤头一回骑马,难免笨拙”

气派的府门大开,明灏牵着杓鹤走上台阶。

庭院中一个气度颇为雍容的女子,满脸热情笑容,迎了上来,“妾拜见景王,拜见懿华长公主,拜见驸马”

她体态微胖,身段曼妙,容貌上等,却和我印象中的太子妃截然不同。

“快随妾去正院吧,太子爷已等了许久了”

一路过去,进了房中,看见太子一身深紫的袍子,坐于案边伏首沉思。

见了人来,立马展颜。

左顾右盼,不见太子妃,也不见几位侄子。

那女子将我们送入房中,恭恭敬敬地退下。还不忘将门掩上。

房中点了檀香,味道很清淡,若有若无萦绕在鼻端。

明灏和昆平亲热地同坐一处,交谈起来,“我回回来东宫,看见的女人都不一样”

“新纳的一个侧妃,那日我去长宁行宫探视,正好碰上她来给我端茶倒水,见她气度不俗,多看了几眼,那小子就非要将她送入东宫”

“哦?是老四还是小五,我也去要一个”

“自然是老四”

我在一旁坐下,见案上摆满菜肴瓜果,腹中隐隐饥饿,便也没讲客气。

大国寺在京郊,洗心寺更远,已经到了城外官道,而沿着官道继续走十余里,在凉州和京城之间,有座行宫。

前几朝有个嫡后,被宠妃揭发丑事,和前朝重臣通奸,惹得皇帝震怒,将重臣刺死。

却念及与嫡后数十年的夫妻情分,不忍心将她赐死,一面极力地弹压此事。

一面急急忙忙地派人,将郊外官道旁的一座荒废寺庙改成简单行宫,趁着夜深人静,把人送去,了此残生。

对外只说是嫡后身患恶疾,不宜再侍奉君主。

世异时移,改朝换代,那位嫡后早已作古,昆平被册封太子,其余皇子本该各自前往封地,

皇帝许是不忍看膝下寂寞。许是庶子年幼。

明灏留在京中,册封亲王,身任要职,四位庶子则被挪去了官道旁的长宁行宫。

明灏和昆平喝起酒来,像路边平凡的匹夫一般,撸起袖子开始划拳行酒令,吆三喝四,平日里儒雅谦卑的人,借着酒劲,也开始起高腔。

容云鹤不知何时也参与了进去。

小璟哇哇大哭起来,一个奴婢上前来,两人商量了几句,看我神思涣散,便抱着他出门去。

外头天色已黑,朦朦胧胧的,可以看见些摇晃的树影。

那年母亲生下我,彻底失宠于皇帝。

父亲像是有意的,虽在府中蓄养姬妾无数,时常流连其间,但始终不见有男婴诞生。

..时常见到满院姬妾清早来给母亲请安,我虽年幼,却也知道女子腹部隆起,便是有孕。

有过身孕的女子,和出生的孩子远远不成正比,许多年来,也只有三个庶妹。

一直到我十多岁,昆平已经娶了望族贵女做嫡夫人,才陆陆续续出生了几个男孩。

老三生来命短,三岁时溺水而亡。

老四今年十四,生母如今只有嫔位。平日里唯唯诺诺,要把自己画地为牢,别说皇帝,就是见了几位哥哥姐姐,连大气都不敢出。

小五今年十三岁,读书很认真,闻鸡起舞也不为过,他生母难产而亡,从小到大,经手了数个姬妾妃子抚养,却都没有长久。

小六十岁,体弱多病,皇帝也不太上心,或许连成家都等不到。

小七九岁,是赵氏回府前,最后一个孩子。

“娘,舅舅叫你呢”

杓鹤在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的目光终于聚焦。见殿中主位上,三人围坐一团,果壳瓜皮酒盏丢了一地,容云鹤已经喝得摇摇晃晃,不知是醉是醒,我不由蹙眉。

“来了”我起身去他们旁边。

明灏拦住我的肩,一阵熏人的酒气涌了上来,“哥清醒着,你听着,我们已经决定了,就是那个处处争对我们的京兆尹,和我差不多大,到现在还没娶妻,连妾都没有一个,打算断子绝孙一样”

容云鹤也靠了过来,从另一边揽住我的肩。酒气更加熏人。使我十分局促。

相识数载,极少见他醉酒的模样。“等过几日,就放些证物,再放些谣言”

“寡不敌众,她气数将尽了”

“那是自然”太子感叹一声,痛快地抬手仰脖,将一碗酒饮尽。

一声木门掀动声响起,让四人齐齐一怔,气氛凝固下来,面面相觑,回想起刚才说陷害之事的声音并不大,便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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