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已经略带哽咽,时欢眼眶微红,当年情窦初开的少女,如今不日将为人母。

而当初交付真心的情郎,早成了一把黄土。

我将时欢揽入怀中,轻声道“人活着,一定要珍惜眼前,懂了吗?”

时欢在我怀中,轻轻点点头。

白氏只能依靠着香药留住点点君恩,也不至于被新人夺取所有恩宠。

只是皇帝对她依旧不见半点真心,那偶尔短暂的床笫之欢,因药效而动的情中,掺合着无数敷衍。

那透过白氏像是在望着另一个人的眼神。那深夜梦回时念着的一句,吟盈。

都在白氏心里留下不可治愈的伤痕。望着日夜哭闹不止的楣荣,与去岁夏吟盈那夜的心境类似,倒算是感同身受。

一阵聒噪的啼哭声响起,白氏无奈地抱起婴孩,小小的身躯她视若生命。虽然眉目间尽是疲惫,但也不忍再看他哭泣。

楣荣,门楣上的荣耀。

能入九重宫阙,本就用了此生的运气。这个孩子,便是她白氏门楣上的无上荣耀。

张繁钰已经沉寂了许多年,那个上官氏的失踪,那个怀胎十月,疼了五天五夜才生下来的怪胎,都成了她无数次午夜梦回,挥之不去的梦魇。

看着自己辛苦布的局,一次次被瓦解,身边亲近的人接连死去,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和无边无际痛苦,今生今世都无法云淡风轻一笔带过。

许是天命,之后好几次眼看着有机会可以翻身,都不曾抓住。张繁钰本是那样聪慧而又多才多艺的妙人。

奈何家世平平,投靠贵妃无果,多番努力毫无用处。她也只是一个渴望爱情和快乐的女孩子。是什么时候,悄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张繁钰望着冷冷清清的庭前,漫步走到门口,一道瘦弱的背影,孤零零地依靠着门框,似是在翘首以盼。

远远却看见了接嫔妃侍寝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轮在地面上滚动,发出的响动很有节奏。

马车上挂着大红灯笼,驾车的太监满面骄傲之色。道旁的宫婢纷纷规规矩矩地跪下。

张繁钰满心期望,心跳不由加速,幻想着那是将自己带去美好彼岸的渡船。

最后车子从她面前缓缓驶过,帝王的本该雨露均沾的宠幸,她却仿佛是漏网之鱼。

丢入沾满灰尘的角落,再也回不到从前的风光和繁荣。

夜深人静,张氏一身花青素衣,发髻上戴着同色绢花。耳垂项下腕间皆无珠饰。

一如许多年前,在宫道上遇到顾影怜的模样。只是纯洁心境不再,娇嫩玉颜也不复顶峰之时。挑着无人的宫道,放轻脚步缓缓走过。

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似是有些不舍。可脑中不断晃过上官氏的笑颜,裴氏的舞姿,她刚出生的孩子。心中的伤口便又开始隐隐作痛。

至宫中的摘星楼顶层,此处是先帝为观星所建,当年也曾人人趋之若鹜,盛极一时。

如今布满灰尘,无人问津,与张繁钰倒是同病相怜。

那夜没有月亮,凛冽的寒风,不带一丝感情的疯狂怒吼着。

一道花青色倩影自高楼上跌落,狂风吹动了她的衣袂,那模样像极了一只断翅的蝴蝶。

自此粉身碎骨,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