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庭前积满了枯黄落叶,瑟瑟秋雨一场连着一场,每一次雨过后,便要多添几分凉意。

夏吟盈终于被皇帝召回皇宫。虽晋了昭媛的位分,但也免去了群妃迎列的礼节。

如此也好,免得锋芒毕露,被众人视为眼中钉。

夜里召夏吟盈侍寝,久别胜新婚,两人相拥得紧密,半点不肯撒手,皇帝与夏吟盈耳语道“真想一世就这么抱着你”

两人相拥缠绵的影子清清楚楚的落在雕花窗前,庭前廊下有个婢子,始终盯着窗子不放,目光妒恨,满脸恶毒。

她唤花辞,是夏吟盈留在未央宫的婢女,未曾去过行宫。

皇帝怀念夏吟盈时,便常常来空荡荡的未央宫坐坐,花辞时常在一边伺候茶水,便免不了和花辞诉说一番相思苦闷。

一来二去,花辞便觉得自己与皇帝交心,是知己,身份便与一般婢女不同了。

如今夏吟盈回来了,她却也未得一星半点的名份,与幻想相去甚远。

望着那窗前依偎暧昧的影子,咬牙切齿,便记恨上了夏吟盈。

秋夜甚凉,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薄薄的如同烟雾般轻盈,将庭中的花花草草打湿,花辞终是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数日后,我收到日盼夜盼的家书,我的母亲与世长辞。

我只觉得朦朦胧胧的,像极了一场梦境,只是任我如何努力,也醒不过来。

手中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单薄的锦帛自我白皙纤细的手中滑落,落于地上,无人有心拾起。

终于得了奔丧回府的恩典,强撑着精神,随意收拾了些东西,急匆匆赶回顾府。顾府的门前,已是一片苍白的颜色。

悲痛伤感之情自然溢于胸怀,日日以泪洗面。

容云鹤得闲时也会来顾府寻我,但路上来回需耗费许多,相处的时间大大减少。

再苦再难,也大都是一个人撑着了。

靠着悲痛的劲头,每日在母亲的灵前跪着,或是烧纸钱,或是祷告诵经。

七八个时辰也不肯休息,众人虽也劝慰,但我都做耳旁风了。

父亲神色平静,未见什么伤神之色。想来他们之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却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

令我意外的是,当年那个赵氏妾又重新出现在我眼前,岁月不饶人,她早已不复当年玉颜。只是温婉笑起来的样子,一丝未变。

她一身缟素,静静地跪于一众侍妾中,满面泪痕,面上的哀戚不像有半点做假,看起来,倒比父亲有更多悲伤。

我多次疑心自己看花了眼,直到她也发现了我的异样。

秋雨连绵,阴冷而又潮湿,丝丝凉意毫不留情浸进骨髓里。

我碰巧与她在同一处廊下避雨,她未有半点反感发怒。

“婕妤不曾看错,确实便是记忆中的那位故人”如此体贴入微的人,便是我内心也禁不住一阵柔软,何况是父亲。

她见我仍未释怀,“那年丞相为了保我的性命,将我逐出府去,暗中却一直有人跟随守护,偶尔也会避着你们,偷偷见上一面”

说到此时,她幸福地笑了笑,那种快乐是我母亲穷尽一生都未曾拥有过的。

“璟婕妤相不相信,只要是真心相爱的人,无论多苦多难,都还是一定会在一起”

她爬满细纹人老珠黄的眼中,全是温柔情意。

不知到底是何处打动了我,我终于放下芥蒂,点点头“本主相信”

几日后,母亲的丧仪完毕。皇帝给的丧期也已到,我也无意搞特殊,难免落人口舌。

提前收拾好了东西,清早便回了皇宫。

望着庄严威武的皇宫离我越来越近,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车子的响动即有节奏而又沉闷。

我挑开帘子,看着周围不断后退的朱红宫墙。

阴沉沉的天空上有几只欧鹭飞过层层宫墙,眨眼便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最后城门也关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响声。

容云鹤,便是我在这无边无际的皇宫里的寄托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