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止。

身形单薄瘦削的少年半身浸泡在湍急的水流里,任汹涌的水流冲打腿部的伤口。脸颊有许多细碎的划痕,上身没有致命伤口,但牢牢扣住石缝支撑身体的十指已能见到森森白骨。

积雨洪水不断上涨拍打着他,好似要将他撕扯进水里淹没一般。

场面危急,令人胆战心惊。

徐琮璋所在的位置很巧妙,恰好被三面石壁挡住,难怪他怎么都找不到人。

如果不是看过海市蜃楼,知道徐琮璋一定在山坑洪流里,说不定刚才看不见人时就直接放弃了。

宋卿如是叹息着,然后迎着倾盆暴雨小心翼翼地来到徐琮璋身旁,慢慢蹲下来凝望他。

“徐琮璋”

宋卿小小声的呼唤,仿佛怕太大声把少年虚弱的魂魄吓跑。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琮璋苍白的脸色,看他的五官和脸颊过分鲜红的胎记,接着又去看紧紧抓住藤蔓的十指。

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眼前是活生生的人,触手可及的悲惨,不同于海市蜃楼里无论看多少遍都没办法震撼、没办法感同身受。

其实他在这之前看待徐琮璋,更多是对少年坎坷命运的同情,带了点游离在外的悲悯。

因为海市蜃楼就像是看电影,就算重复无数遍徐琮璋的半生,仍旧没有明显的真实感。

重回13年前,徐琮璋就是个普通人,只不过多了命运悲惨、海市蜃楼里熟悉者的标签,宋卿根本没有真切的看到、参与到徐琮璋的悲惨命运里。

一切认知来源于海市蜃楼。

所以宋卿把他所熟悉的套在眼前的少年身上,却又游离在外,自以为能替他改变命运。

直到他试图改变的命运拐了个弯,以不变的轨迹再度运行,直到伤痕累累的徐琮璋出现在他面前。

宋卿终于真切地意识到他才16岁,他还未成年,单薄孱弱、孤独而不幸。

心脏在跳动,比正常的频率快了一点,因为一个名叫徐琮璋的少年在心里终于鲜明起来,像灰色的漫画人物染上缤纷的色彩,因鲜活而立体。

不可忽视,不再游离,不是同情。

“徐琮璋,醒过来。”

于他而言,除了父母,其他人都是会离开的过客,不被纳入悠长生命的安排里,而徐少年在此刻成为入驻生命的第三个人。

宋卿试探徐琮璋的鼻息,发现呼吸还算有力,于是小心的握住他的双手,试图让他松开藤蔓,同时轻声呼唤。

“徐琮璋,我是宋卿。”

“我来找你,你不要再睡了。”

宋卿的语调依旧很平板,听不出情绪起伏,连话语都采用最简单清晰的句式,但这是独属于他的温柔。

这时,徐琮璋的眼睑微微一动。

宋卿注意到,立即看过去,讶然的发现徐琮璋的眼睫毛挺长

徐琮璋不仅给自己弄了一身伤,还种了令身体虚弱的蛊虫,陷入昏迷后,身体自动吞噬血管里的蛊虫。

等蛊虫被吞噬得差不多的时候,意识逐渐恢复,暴雨密集而冰冷,水流湍急而凶猛,恶劣的环境加剧未能及时恢复健康的身体的虚弱。

意识朦胧中,徐琮璋感觉到时间的消逝,没人来找他。

没有温暖的生命靠近,连爬虫都绕道。

洪水上涨,从腿部涨到腰部,再过不久就会淹没胸口,然后像具狼狈的死尸一样埋进泥土里。

果然不应该相信,明明人类最擅长说好听的话,信手拈来,转头就忘。

但是你怎么能骗我

以为被欺骗的愤怒化成风暴逐渐摧毁理智,没人有机会得以看见眼前的徐琮璋,横亘在右脸脸颊的红色胎记逐渐出现流动的纹路,细看既精致复杂又瑰丽莫测。

它正贪婪地吞噬徐琮璋的恶欲,快速的成长。

“徐琮璋”

“我来找你了。”

原本如老树盘根疯狂寄生的红色纹路陡然间停顿,并在瞬间熄灭,恢复成丑陋的胎记模样。

沉沦恶欲的徐琮璋猛地睁开眼,眼瞳深处一抹金红色一闪而过,下一刻替换成宋卿的脸,却又在看清的瞬间急速紧缩。

宋卿

“终于醒了。”宋卿面无表情的说,然后稍微转个角度看徐琮璋的十指“水脏,没有干净的纱布,没办法替你包扎,现在只能先离开坑底。”

口袋里的手机是防水手机,在暴雨下的作业时间长达30分钟,现在将近五点,手机很快就会关机。

如果再背一个人下山再上另一座山的半山腰,可能需要耗费一个小时,而山体崩塌在67点左右,临近危险的时间段,没有犹豫的空档。

宋卿当即做下决定“我背你离开。”接着又问“除了手,还有没有其他比较严重的伤口”

徐琮璋直勾勾盯着宋卿的脸,他第一次见到没戴口罩和帽子的宋卿。

毋庸置疑,那是一张足以刺激和惊艳所有人的脸。

徐琮璋仅花了很短的时间就记住宋卿的脸,接着就固执地盯着他的眼。那是他熟悉的眼睛,可以从中看到平静和坦诚,比月光更明澈。

“没有。”他回答宋卿的问话,然后说“宋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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