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作工时,鬼刺独自端着一碗汤药走进了临四间。走到门口,鬼刺的表情就有些冷。他开了门把药放在桌上,四下扫了一眼空荡的监牢,终于冷声唤道:“柳刍1

柳刍一溜小跑走了进来。看到鬼刺那冰冷的眼神,她忙不迭垂头认错:“大人,是小的疏忽了。今天下午罗伍月报于小的,说左盈犯错不改,不但顶撞了王顺还动手打了狱卒,按赣律第一千一千……”她被那个律法条目憋的脸通红,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按赣律刑则第一千二百一十一条,男囚于外监加罪半年,女囚于女监加罪三月。”鬼刺淡漠的接了话去,看着那碗里沉沉的黑色汤药,“她现在在女监哪间?”“东一间。”柳刍犹豫了下,头低得更低了。“大人,我这就去把人给领回来。

鬼刺并没有再出言责怪,只是端起了药碗转身离开,“柳刍,赣律乃我主制,我会为了一小小女囚破了我们的律法?笑话。”出门的时候,鬼刺冷冷的抛下一句,“还有,我是当真不喜欢被人算计,尤其还是被我自己的手下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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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监东一房内的一个角落里,左小吟正半蹲着扎着古怪别扭的马步,而嘴里则用牙齿叼着一个半大木桶。对面不远处半躺着几个女囚,为首的正是悍妇亚姝,正嬉笑着朝着左小吟的方向丢着石头。她们找的乐子,便是让左小吟蹲在那一动不能动,叼着桶,让她们丢石头进去,谁丢的多,算谁赢,赌点小钱玩。但是多半,这几个玩乐的女囚,都故意扔偏了石头。那些石块,不断地砸在左小吟脸上,身上,痛不堪言,更别提她已经如此僵硬的蹲在地上蹲了三个时辰。她有几次坚持不住倒在一边,被打得是头破血流。没办法,她只能强忍着,一动也不敢动,默默在心里企求她们快点玩累了自己好能休息一会。

终于,夜也深了,亚姝和那几个女囚玩腻了,伸了伸懒腰仰头便睡。左小吟刚想松开嘴,却不料一块大石头正中脑门,砸得她顿时头晕眼花。“别乱动!谁让你睡了?!告诉你小贱人,今天夜里你就给我叼着这个木桶叼上一夜!敢让我发现你动一下,我就砸碎了你的手脚,挑了你的筋,让你想动也动不成1亚姝狠狠威胁,左小吟晃了一下身体,强迫自己不能动。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女囚们陆续都已经睡着。只剩她自己叼着木桶,混身僵直疼痛难耐。更可怕的是,脸上和喉咙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不断的发痒,使得她忍不住开始混身乱晃。愈加地,那痒和身上的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终于无法忍受,一松嘴,木桶直直地掉了下去。砰哐——一声巨响,木桶里的石子部滚了出来。这巨大的声音一下把女囚们都给惊醒,果然,亚姝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看到一边呆愣的左小吟,顿时愤怒了。她跳下床,几步就要走到左小吟面前。

左小吟害怕的想要逃跑,结果身体早就僵酸了,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她拼命的蜷起身体,抱紧了头,等着亚姝雨点般的毒打。

这个时候,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冲进来两个身着黑衣的冷面看守,一把制住了刚把拳头举起来的亚姝,另一个黑衣狱卒,则是拖起地上的左小吟,大声道:“狴司大人有令,带左盈去刑室侯审,闲杂人等速速退避1

左小吟看着那狱卒手里举着的火把,明明灭灭,衬得亚姝那张愤怒不得发泄的脸上更是阴森。什么刑室侯审,什么你争我斗,都不关她的事情了。她只是,好累,好痛。

她松了一口气,终于昏了过去。

迷糊晕眩的状态下,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

嘴巴上冰冰凉凉,很冷。有什么极苦的液体,顺着嘴角渗了进来。一点点苦到心里,好难受。左小吟闭紧了牙关,不愿意再尝半点。

渗入嘴巴里的液体被阻了半数,混沌着的意识里沾沾自喜的以为,不会在喝到那么苦的东西。一直僵持死咬的唇,忽然碰到一样温软的事物,缓缓的贴着左小吟的唇角,细密的轻触着,却是带着几分冷漠的冰凉。唇角好似被那不太熟练的温柔浸得化去,竟有些发甜,一点点地沁到心底。她被那动作弄的发痒,情不自禁的半张了嘴。一股青梅的清气,侵入到了口腔,伴随滑热的舌,撬开了她紧闭的牙关。

无意识间,好象一直发冷发苦的心,竟一点点稍微暖了起来。连顺着那舌流入自己嘴里的苦到极至的药,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这到底是?

怀着心里好不容易恢复起的一丝温暖,她费尽力气努力使自己睁开眼睛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努力。

努力。

好似一个沉在梦里无法苏醒却又知道自己在做梦的人,回归现实的渴望远远大于了梦境的甜美。

左小吟终于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愣了。

鬼刺,也愣了。

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对方的呼吸都在咫尺,亦无比清楚的看见对方眼睛里自己错愕的表情。

这距离是嘴贴着嘴,如素鹄交颈缠吻,又比鸳鸯痴醉双宿。

只不过她惊惶错愕,他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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