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你决定好了就通知我一声。”

五点半,郁占独自驱车离开公司。

陈嫂三天前提出请辞,要回老家去照顾怀孕的儿媳,昨天已经搬走。

今晚家里没有人给她做饭了。

她也找不到人陪她吃饭。

郁占开着车子,经过十字路口,一眼瞥见一侧街道的门面上,挂着熟悉的天蓝色广告牌。

那是“竹中家”日式快餐连锁店。

郁占将车子停靠在店前的停车位上,走到店里去。

柜台里,穿着天蓝色制服的年轻女孩神情疲惫,仍挂着职业的笑,问:“欢迎光临,要点些什么?”

郁占答:“两份牛肉盖饭,打包。”

等待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桑书南来。

他穿蓝白色校服,坐在油腻的旧餐桌前,埋头吃牛肉盖饭,一口扒进去大团的米饭。

像饿了几天几夜没吃一样。

又像是吃着什么极品美味一样。

郁占想着那一幕,微微地笑了。

她有点,羡慕他。

周三下午。

五点十分的铃声一响,桑书南背起书包往外走。

天色阴沉,似乎要有一场暴雨。

今天不同往时。

家里有人在等。

桑书南加快脚步。

他比平时早了五分钟到家。

走得太急,桑书南额上出了些汗。

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沾湿了,黏黏地贴在额边,有些不舒服。

桑书南找出钥匙开门,刚拧动门锁,听见动静的周正真已经过来替他开了门。

周正真说:“今天挺快的。”

桑书南应一声:“嗯。”

他应着周正真的话,目光却往屋子里头探。

里头的人原本坐在沙发上,此刻已站起身来。

视线交汇,她弯起唇角,对他微微笑。

她今天的打扮没那么古板。

上身穿件粉白色雪纺衫,下面一条中腿牛仔裤。

一头黑色直发瀑布般披散在肩膀两侧,长及胸口。

她脂粉未施。

桑书南想,她今天这张脸,帮助他良好地理解了“脸像剥壳鸡蛋”这个修饰句。

今天的郁占,看起来跟他同班的女生差不多年纪。

郁占主动同他打招呼。依然像上次那样,口齿清晰地叫他的名:“桑书南,你好。”

桑书南犹豫了一下。

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夏夫人?郁小姐?或者郁姐姐?

桑书南最终只干巴巴地说:“……你好。”

周正真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你一头的汗,去洗把脸吧。”

桑书南陡然尴尬起来。

明明他是主她是客,但这时候他感觉到局促,连手脚都觉得放错了位置似的。

他垂下眼去,说一个字“嗯”,而后匆匆往洗手间里走。

毛巾不见了,大约是被周正真收入行李当中了。

桑书南拧开水龙头,两手捧了一捧凉水,扑到脸上。

胡乱洗了两把,他扯下纸巾擦干脸,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确认没有仪容不整后,他才走出门去。

桑书南走出卫生间,发现周正真不见了。

家中两道门大敞着,只有郁占一人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有股风从楼道穿堂而入,吹动客厅的窗帘猎猎作响。

郁占身上宽松的白色雪纺衫被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身体的清瘦轮廓。

头发被吹到肩后去,显得稍微有些凌乱。

郁占侧头看他,说:“搬家公司的到楼下了,周先生领他们上来。”

桑书南望着她,轻轻地“哦”了一声。

郁占忽然又笑了。

她看着他,说:“我姓郁,郁郁葱葱的郁。单名占,占卜的占。”

桑书南怔住。

他想,她为什么忽然跟他说这些?

虽然他之前的确只知她姓郁,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微微地笑,解释他的疑惑:“你从来没叫过我。”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

桑书南站在那里,迟疑片刻,到底有些局促地开了口:“郁占……姐。”

后面一个“姐”字,说得不情不愿。

她明明那么年轻,站起来比他还矮半个头。

却活生生当了他一次家长。

自动升级为他的姐姐。

这可真是不太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