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远处人声喧嚣,此处因着侍卫隔开,反而是格外的静。裴夕舟披一袭墨氅,站在这一片寂静春棠下望着她。

&ep;&ep;“朝局瞬息万变,陛下此举,便是有意抬高裕王的地位。这么说来,皇后和太子的处境堪忧……”梅长君垂下了眼眸,语调有轻微的低落。

&ep;&ep;裴夕舟凝视着她,沉黑的眸底,有光微微闪动,最终却是轻笑道:“其实也不尽然。”

&ep;&ep;“如今众臣所见,只不过是陛下想让他们见到罢了。”

&ep;&ep;他浓长的眼睫覆压下来,遮盖了眼底的些微冷光。

&ep;&ep;“外戚权重日久,若由皇权将其拔起,不免寒了老臣之心,如今裕王势大,两相争斗下,反而省事……而皇后来观南寺,实际上是为了避开纷乱的局势,算是陛下回护之意……”

&ep;&ep;梅长君听完,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ep;&ep;“原来如此,这一局一局,确实纷乱难辨,身在局中,更是难以看清。”

&ep;&ep;“纷乱的不仅是局,更是局下人心。”裴夕舟深有所感地颔首,“不过乱久了也不好,如今诸事渐定,皇后今日回宫,便可安下景王一脉的心了。”

&ep;&ep;“至于如此迅速的原因……则是与一场大火有关。”

&ep;&ep;在梅长君好奇的视线中,裴夕舟低声道:“朝中乱局多发,宫中也没有消停。前日永寿宫失火,陛下请了扶乩……”

&ep;&ep;说起乱局,江浙乱局方定,朝中便多事更迭,而这宫里失火,更是凑巧,直接烧了天子居所——西苑永寿宫。皇帝只能搬到玉熙宫暂住,今日召见朝臣,也是在问重建的事情。

&ep;&ep;但三大殿刚刚修完,余料不足,此次天火又被传得玄之又玄。皇帝虽为天子,但终是血肉之躯,随着年岁渐长,免不了信上玄理,每逢大事便请扶乩。

&ep;&ep;今日也不例外。

&ep;&ep;他召来国师,在内殿建了沙盘,盘上搭着从观南寺运来的古木枝。

&ep;&ep;他再将关于天火的问题写在纸上,密封起来,由国师烧毁,权当是转交给上苍。

&ep;&ep;待问题烧尽,沙盘留痕,皇帝自行解读,最后给了个召回皇后,代他祈福的旨意。

&ep;&ep;“……陛下一向对扶乩深信不疑,所以皇后这般急迫地回宫了。”裴夕舟缓缓说完了前因后果。

&ep;&ep;梅长君面容平静。

&ep;&ep;“纸……是你准备的?”

&ep;&ep;“是。”

&ep;&ep;“烧毁问题一向是国师之责?”

&ep;&ep;“是。”

&ep;&ep;俱是非常肯定,未曾有片刻犹疑的答复。

&ep;&ep;梅长君立刻明白过来。

&ep;&ep;她定定地望着他:“入了朝局漩涡,这般早成为太子一党……但国师之位与朝臣不同,你本可以避开的,如今这是为何?”

&ep;&ep;梅长君已知晓裴夕舟有了前世记忆,但她并不认为他会为了所谓的从龙之功,扶持必定登基为帝的梅翊景。

&ep;&ep;因为无论是身为国师还是首辅,他内心深处始终有着如霜傲气,所作所为皆随心。

&ep;&ep;“长君为何觉得我不会汲汲营营,踏入漩涡?”裴夕舟不答反问,“入阁为相,匡扶社稷,建立千秋不朽之功业,不知是多少学子心中所愿呢。”

&ep;&ep;正午已至,逐渐炽烈的阳光从苍穹洒落,撕开浓雾。

&ep;&ep;梅长君再次抬眸,认真地向裴夕舟望去。

&ep;&ep;眼前人着月色素袍,外覆玄色大氅,微扬的嘴角带着些自嘲,阳光却歇在眉梢。

&ep;&ep;她看着他笑笑。

&ep;&ep;“你不会。”

&ep;&ep;“名乎利乎,与你皆如浮云。”

&ep;&ep;她对着天光云影的方向抬起手,肌肤在日光的照耀下像极了剔透的玉质。

&ep;&ep;盈盈暖阳落在梅长君的指尖,她看着这清亮的光,脸微微仰起,眸光温和而澄澈。

&ep;&ep;“权位功劳万般手段,从来都不是目的。”

&ep;&ep;裴夕舟听着梅长君笃定的话语,视线沿着指尖落回她含笑的面容。

&ep;&ep;心中轻叹一声。

&ep;&ep;知他者,长君也。

&ep;&ep;云端似有日晖大肆洒落,倒山倾海一般聚在她四周,令他无法移开眼去。

&ep;&ep;两世烟尘,唯此一人。

&ep;&ep;前世痛别,他已深陷弱水,在茫茫黑暗中沉浮挣扎,如今终于得见天光,他又怎能,怎愿,怎敢,放她离开?

&ep;&ep;第44章京城燎火彻明开(三)

&ep;&ep;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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