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我泱泱大乾,有广漠长川、瀚海巍澜,有春风万里、雪满群山。”
&ep;&ep;“如此锦绣山河,却触目皆是生民疾苦。沈钰一手遮天,江浙、青、洛及东南诸郡,已是天灾人祸惶惶,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ep;&ep;语声清正,台下听者无不肃然。
&ep;&ep;“继盛今日死谏,愿陛下垂听……”
&ep;&ep;江继盛跪在空寂的行刑台上,再陈其所疏。
&ep;&ep;一字一句,在冷风中逐渐激越。
&ep;&ep;江继盛说至末尾,抬眸望了望天。
&ep;&ep;细碎的飘雪随风落在他的肩上。
&ep;&ep;浓云已被风吹开,微明的天光映着雪色,将行刑台四周照得一片亮堂堂。
&ep;&ep;“午时已到——”
&ep;&ep;一道金令被监刑官扔至台上。
&ep;&ep;江继盛神色平静,捆着锁链的手相合,对着皇宫方向深深一揖,说出了他留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ep;&ep;“我求霜华催晴色,残腊隔年尽为春。”
&ep;&ep;刀起,刀落。
&ep;&ep;“兄长——”
&ep;&ep;江若鸢浑身一颤,用哭哑的嗓子喊道。
&ep;&ep;这一声打破了刑场的寂静。
&ep;&ep;沉叹痛惜之声渐起。
&ep;&ep;乌压压的百姓中,有几名壮汉开始激愤地声讨起沈首辅之流,立即迎来了许多附和。
&ep;&ep;行刑台近处,人潮渐渐退开。
&ep;&ep;“长君,我想过去。”
&ep;&ep;梅长君看了看越来越喧闹的四周,闭了闭目,护着江若鸢往行刑台下走。
&ep;&ep;微冷的日光并不绚灿,寂寥廖从天际洒下。
&ep;&ep;裴夕舟也缓缓走了过去。
&ep;&ep;他定定地立在台下,直到有官吏上前收敛好友的尸身。
&ep;&ep;“我醒得晚了……”
&ep;&ep;他苍茫的目光仿若穿透了时光。
&ep;&ep;“我本可以救你的……”
&ep;&ep;他身形微晃,跪跌在地,积在肩头与发间的雪簌簌而落。
&ep;&ep;“世子——”守在不远处的云亭焦急地奔来,“您久病方醒,头疾未愈,医师叮嘱您莫要多思多虑啊。”
&ep;&ep;走至近旁的梅长君察觉到动静,疑惑地望了裴夕舟一眼。
&ep;&ep;“你家世子病了?”
&ep;&ep;听到她的声音,裴夕舟压下纷乱的记忆,强撑着抬眸。
&ep;&ep;眼前人红裙烈烈,带着几分关切地看着自己,眸色在茫茫落雪中灿若春阳。
&ep;&ep;他跪着望她,眼尾微红,以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唤道。
&ep;&ep;“殿下……”
&ep;&ep;第21章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ep;&ep;这一声低唤是在风雪中说的,雪粒子噼里啪啦地打在衣上,梅长君并没有听得太清晰。
&ep;&ep;身边江若鸢将晕未晕,她顾着相扶,侧眸时只见裴夕舟在雪中跪着,眼尾薄红在漫天纯白中格外灼人。
&ep;&ep;素衣席地,见清峻风骨,和前世墓前一模一样。
&ep;&ep;梅长君没有出声,扶着昏沉的江若鸢就此站住,静静地望着同样抿唇不语的裴夕舟。
&ep;&ep;像是隔了尘世光阴的对望。
&ep;&ep;“我带若鸢先告辞了。”
&ep;&ep;默然半晌,这话语从梅长君口中道出,不似前世那般冷漠,但眼眸深处却是实打实的疏离。
&ep;&ep;老国师之事已结,今日裴夕舟的神色与前世太像太像,恍惚间梅长君连遮掩的心思都没有,只想尽快离开。
&ep;&ep;转身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态度变化太快,淡淡补了声:“世子照顾好自己。”
&ep;&ep;裴夕舟垂下眸。
&ep;&ep;恢复记忆前的他可能看不出来,但前世对世情人心洞若观火的首辅一眼便已了然。
&ep;&ep;她并不想搭理他。
&ep;&ep;裴夕舟缓缓起身,望着远去的红衣背影,雅致的眉目透着惘然与思量:她为何成了顾家人?为何在书院中接近人人避之不及的他?
&ep;&ep;又为何,再度弃他而去……
&ep;&ep;“不该是这样的。”裴夕舟闭了闭目,推却云亭为他挡雪的伞,有些跌撞地朝梅长君的方向走去。
&ep;&ep;痛意自五脏六腑中攀升,耳畔风雪声和云亭焦急的呼唤声湮于无形。
&ep;&ep;那该是怎样的呢?
&ep;&ep;修长而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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