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窗外窸窣响动,是翠竹被风打得东摇西晃,乌雅婵媛看向外面的世界,却有置身山水、云雾缭绕的错觉。

&ep;&ep;绝顶之上,松下对坐,唯有两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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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太后逝世后,乌雅婵媛的日子越发清闲好过了。

&ep;&ep;除了时不时应付一下皇上,其余的时间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ep;&ep;她读了很多书,开始学作画,甚至还拿出先帝流传下来的算术要义拿着看。女子本是不能读这些的,但皇上宠爱她,也给了她机会钻研那些几何和微分的外来之术。

&ep;&ep;自己这条命,用来替旁人做事,是提不起劲儿的;但是用来丰富自己的学识阅历,又觉得时间怎么都不够用了。

&ep;&ep;坐在书房里如饥似渴地翻阅典籍时,婵媛总是觉得自己幸运的。

&ep;&ep;幸运在外头的官员数年寒窗苦读,最终也就是得到了一个替皇上卖命的机会,学业是不能再精进了,剩下的便全是权谋和附庸。

&ep;&ep;科举,说白了,不就是看谁跪得更低,跪的更合心意吗?

&ep;&ep;那些经纶道理,仕途经济的东西并不能真正造福百姓,也不能评判一个文人的忠奸善恶。

&ep;&ep;八股取士,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看这个人到底“想不想要”、“服不服从”、“驯不驯顺”。

&ep;&ep;婵媛想到这里,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那和萱嫔举杯共饮的软榻。

&ep;&ep;她,就是这样的。

&ep;&ep;想要、服从、驯顺。

&ep;&ep;乌雅婵媛忽然感恩命运,自个儿好像直接坐在了终点上,此刻已经得到了萱嫔一生一世无法企及的东西。

&ep;&ep;她不必争取,就能读到万卷典籍;她不必服从,仅在其位就能震慑他人;她不必驯顺,皇上的宠爱和赏赐并不会因为她的冷淡而减少。

&ep;&ep;普天之下,无人能够像她这样。

&ep;&ep;可是,这对于萱嫔来说,仿佛有些不公。

&ep;&ep;婵媛又回想起那日逃出府门看到的街道:满目的男子,满目的不公。

&ep;&ep;权贵坐在马车上,骑在骆驼上;平民拉着牛车,赶着骡子;书生穿着破了洞的鞋子匆匆赶路,哇哇哭泣的孩子被装在木盆里像物件一样贱卖......

&ep;&ep;天下雨了。

&ep;&ep;婵媛恍惚地看向门外。

&ep;&ep;想象里的书生那破旧的鞋子踏进了水坑;水牛不听话地在原地不动,拉车的汉子哭嚎着向前;吆喝着卖孩子的男人更加声嘶力竭;只有达官贵人在车里气定神闲地吃了一口雪花酥,感慨这雨落得甚好,城外的庄稼今秋收成大抵不会差。

&ep;&ep;“小姐,你怎么哭了?”

&ep;&ep;端着冰糖雪梨汤进来的银枝看到婵媛站在书桌前流泪,不禁着急地拥过来,婵媛却感到深深的无力,腿软似的跌坐在椅子上。

&ep;&ep;人停下来,就会思考。

&ep;&ep;人一思考,就会煎熬。

&ep;&ep;她看到了无数堵挡在前头的高墙,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上面的人骗得下面的人团团转,下面的人以为只要好好读书中举入仕,就有光明的未来。

&ep;&ep;萱嫔在太后眼中尚且是蝼蚁,又更何况那宫外的芸芸众生。

&ep;&ep;“我想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ep;&ep;银枝不知道自家小姐又在说什么胡话,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哄她道:“那就拣容易的先做,麻绳也挑细处断,咱们就先把能做的做了呗。”

&ep;&ep;婵媛像个小女孩一样一边摇头一边撒娇,“太难了。哪儿都不容易,是铜墙铁壁,根本无处下手。”

&ep;&ep;银枝则笑话似的扶着婵媛坐好,“铜墙铁壁太坚固,那就多喊些人呗,墙倒是众人推的嘛。”

&ep;&ep;婵媛一愣,看着银枝“噗嗤”一笑,没想到她这么通透,像是为她指明了方向。

&ep;&ep;她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忽然觉得高兴。

&ep;&ep;对啊,让这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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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乌雅婵媛思忖了一夜,暗暗决定,她要把萱嫔拉入伙。

&ep;&ep;论决断、论筹谋、论筹码,论胆识,宫中无人可与她相较。

&ep;&ep;延禧宫。

&ep;&ep;乌雅婵媛少来这儿,发现萱嫔比起旁人可算得上是朴素了。

&ep;&ep;按道理来说,萱嫔身在嫔位,又有皇子的份例,宠爱也一直不少,不该过得如此清贫才是。

&ep;&ep;不过一想到她那全然指望不上还需要她贴补的家世,婵媛也明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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