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其中第一站,便是几年前因为一场大火,失了传承的两朝古寺,金佛寺。”

&ep;&ep;程荀默然听着,听到此时,不禁抬头看向了他。

&ep;&ep;范春霖双眼放空,嘴唇有些颤抖。

&ep;&ep;“金佛寺内一片被烧毁的残垣断壁,为数不多保留完好的百年古建,也不过一个藏书阁。藏书阁上挂着把铜锁,生了锈,轻轻一敲就落了。

&ep;&ep;“我顺着那藏书阁,一楼一楼往上走,最后看见了……”

&ep;&ep;他话音一顿,身体某处像被人狠狠一刺,脸上浮现出隐忍的痛楚,牙齿都在打颤。他嘴唇几次开合,终于抖着声音说出那句话。

&ep;&ep;“……看见了,满墙的血书。”

&ep;&ep;晏决明心神微震,抬头看向程荀,却见她猛地站起身,一步步朝床榻上的范春霖走去,神色却一派平静,不断冷声逼问道:

&ep;&ep;“血书上写了什么?”

&ep;&ep;“写了,写了,沈家……和范家……范家的罪证。”

&ep;&ep;“不止那满墙的血书,对么?你还看见了什么?”

&ep;&ep;“还看见了……看见了,一具白骨……”

&ep;&ep;“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ep;&ep;“我……我……”

&ep;&ep;范春霖痛苦地闭上双眼,仿佛陷入梦魇,摇摇欲坠的理智在程荀寸步不让的逼问中不断崩塌,最后只能凄厉地重复一句话:

&ep;&ep;“我将它藏起来了!藏起来了!藏起来了啊……”

&ep;&ep;程荀脚步蓦然一停,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消弭。她站在床前,静静看着范春霖,轻声问:“范春霖,过去二十年,你可问心有愧?”

&ep;&ep;第164章天明时

&ep;&ep;“范春霖,过去二十年,你可问心有愧?”

&ep;&ep;程荀一步一问,终于在最后一刻,在范春霖头上落下铡刀。

&ep;&ep;而范春霖心中竖起的防线接连溃败,终于丢盔卸甲。他抬起手,挡住自己的面孔,指缝中漏出粗重的呼吸与压抑的哽咽。

&ep;&ep;“沈家满门忠烈,世代戍守边关,沈焕更是自小就与你长大的师兄。范春霖,这么多年,你夜里当真睡得着么?你就不怕惨死的沈家怨魂找上你么?”

&ep;&ep;程荀立在床前,目光冰冷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ep;&ep;半晌,他放下颤抖的双手,一双糊满泪水的眼睛空落落地睁着,哑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ep;&ep;床被下,范春霖蜷缩着身子,骨头的轮廓都清晰可见,瘦得令人心惊。

&ep;&ep;程荀看着他数日内飞速憔悴下来的模样,抿抿唇,问道:“要将满墙血书用柜子盖住,不是易事。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将整座楼都烧了?”

&ep;&ep;范春霖被程荀问得一愣,怔怔地望着床帐上的纹理,半晌都说不出话。

&ep;&ep;于他而言,十四岁的一切,都像个遥远而缥缈的梦。如今回忆起来,好似眼前蒙了层纱,摸不透、看不清,甚至时常令他怀疑,一切或许只是他酒后的一场臆梦罢了。

&ep;&ep;翻入藏书阁的那天,他依稀记得是个傍晚。

&ep;&ep;黑暗的藏书阁内弥散着一股腐朽陈旧的气息,排排列列的书架上不是梵语写就的晦涩佛经,就是庙里多年来的种种记录,没一会儿,范春霖就失了兴趣。

&ep;&ep;直到他走到藏书阁顶层。

&ep;&ep;如血的残阳洒落一地,他循着夕照一脚踏入顶层,此生就此转向另一条岔路。几面墙上刻满了凌乱潦草的文字,他一眼望过去,却看到了令人心惊的几个字眼。

&ep;&ep;“沈家军”“范脩”“细作”“战败”……他将那墙上的文字翻来覆去读了数遍,直到最后腿一软,直直跌坐在地。

&ep;&ep;脚边有一块松动的木板,他木着脑子将其推开,发现了其中藏着一具蜷缩的白骨。

&ep;&ep;那一刻,他的整个世界天崩地裂。

&ep;&ep;若说方才心中的怀疑还有三分,直到看见那具白骨的瞬间,他几乎可以断定,几年前瓦剌绕过七卫突袭漠南、沈家军出人意料的节节败退、沈仲堂命丧漠南,桩桩件件,恐怕都与范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ep;&ep;那么,他能怎么办?

&ep;&ep;一走了之,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做他家世显赫、声名远扬的西北总兵之子?

&ep;&ep;还是大义灭亲,带着证据逃亡京城,敲响那一座登闻鼓?

&ep;&ep;从月升待到天明,范春霖与那具白骨对坐一夜,最终下定决心:至少,他该亲自求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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