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那小姐娇滴滴地说:“世子有礼。”

&ep;&ep;晏决明礼貌地笑笑,坐下了。

&ep;&ep;胡瑞抬手轻拍两下,栈道外走来数个侍女,端着各色珍馐,流水一般奉到桌面上。胡品之矜持道:“世子见谅,随便用些吧。”

&ep;&ep;三人身旁都留了位侍女布菜,席间安静无声,极有礼节。

&ep;&ep;程荀站在胡婉娘身后,全程乖顺地低着头。春日暖风从湖面吹来,轻轻吹开四周的纱绢,蹭在她后背上,留下些暧昧痒意。

&ep;&ep;那位宁远侯世子进来后还未曾开口说过话,她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物惹得胡瑞如此在意,便悄悄掀起眼皮,向席面上望去。

&ep;&ep;丫鬟布菜的身影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从那偶尔错开的衣衫缝隙中,稍微窥视。

&ep;&ep;最先入眼的是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那手轻轻托起桌上的酒盏,莹润的指尖与天青色的瓷杯相触,抬起消失片刻后,又落了下来。指尖沾上了一点酒液,一滴酒顺着指尖落下。

&ep;&ep;不知为何,程荀觉得自己的指尖也好似流过一滴酒,有些痒痒的。

&ep;&ep;再抬眼看,是那人的光洁颀长的脖颈。薄薄一层皮肤下,隐约可见筋络的线条。最引人人注意的是那微微浮动的喉结,突出皮肤显出轮廓,却全然不显狰狞。

&ep;&ep;看着那喉结上下滚动的瞬间,她突然觉得奇怪,为何自己会观察得如此细致?

&ep;&ep;心中有些躁动不平,她还没厘清思绪,胡品之突然开口:“撤下吧。”

&ep;&ep;三人已经用完膳,侍女行云流水般撤下碗碟,又奉上茶水,似是铁了心要将客人留在这亭台。

&ep;&ep;程荀心中忍不住发笑。这胡品之为了胡婉娘的梦中郎君,可下了不小的功夫,连脸面都快搭进去了。

&ep;&ep;她忍不住又抬眼望去,这回终于看见了那人的脸。

&ep;&ep;她的身子僵在原地。

&ep;&ep;好似破开鸿蒙,人间初生的第一声啼鸣。

&ep;&ep;眼前的一切不断旋转扭曲,这一刻万物停滞、却又飞速穿行,一种她无法描述的失重感将她轻轻托起,然后她如同一片枯叶,被丢进那无端绚烂的隧道中去。

&ep;&ep;她不断下坠,在灭顶的晕眩中努力抓住身边飞逝而过的光亮碎片。

&ep;&ep;第一片是四台山的渺渺烟霞,

&ep;&ep;第二片是破庙里随光飞舞的尘埃,

&ep;&ep;第三片是射向头顶白鹭的箭羽,

&ep;&ep;第四片是芦花荡里满船荷香,

&ep;&ep;第五片是火海中龟裂的菩萨泥像,

&ep;&ep;第六片是竹林中小小的无名坟茔。

&ep;&ep;而她轰然落地。

&ep;&ep;第25章尘满面

&ep;&ep;他还活着。

&ep;&ep;他还活着吗?

&ep;&ep;程荀心中一片空茫。

&ep;&ep;巨大的轰鸣声中,她好似又掉进了那个梦境。

&ep;&ep;她奔跑在黑色的原野之上。疾风冻雨打在她脸上,浑身都沾上荒原的雾与泥。她说不清为何而跑,可心中有个声音告诫她,不要回头,不要停下。

&ep;&ep;可现在她停下了。

&ep;&ep;她愣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轮廓更加锋利,身姿更加挺拔。着锦袍、佩瑶瑜,席间推杯换盏,举手投足洒脱自如、游刃有余。

&ep;&ep;而那个永远定格在十三岁的程六出,寡言冷淡性子刚硬,一件葛衣缝缝补补穿两三年,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那副劳力。

&ep;&ep;这真的是他吗?

&ep;&ep;她疑心自己终于疯了,才会将一个远在天边的王孙公子错认成程六出。可那双丹凤眼,那鼻梁上的一点小痣,甚至眉尾浅浅的一道疤,都在声嘶力竭地大喊,他是程六出。

&ep;&ep;好荒唐。程六出还活着。

&ep;&ep;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坍塌的天幕,将她压垮在地。

&ep;&ep;“玉竹,将那云子拿过来。”

&ep;&ep;胡婉娘的声音遥遥传来,程荀大脑还未曾反应过来,可经年的身体记忆让她反射性地躬腰,从身后的矮桌上端起托盘,埋头走到主子身旁跪下,恭敬地将礼盒双手奉上。

&ep;&ep;几道视线落在她手上,她不敢抬头。

&ep;&ep;“前些日子我得了副云子,光泽柔润、手感极佳。只是婉娘棋艺不精,不若赠与世子,免得放在我这暴殄天物了。”胡婉娘放低姿态,娇弱地示好。

&ep;&ep;“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云子我收下不合适。”这是他进入亭台后,开口说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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