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流民南迁,荒村阒无人烟,舍后荒畦连片,径空土涩蒿黄。

&ep;&ep;寥落悲风蔓延在中土神舟之时,一顶灰扑扑的马车从北地南下,驶向关内。

&ep;&ep;车轿内肖宣润垫着锦绣腰枕,反复翻看几封密信。

&ep;&ep;时不时地掀起眼帘,瞧瞧对面闭目养神的少年将军是否有窥视之嫌。

&ep;&ep;周克馑本就敏锐,兀自忍耐了半晌。

&ep;&ep;当肖宣润又一次瞄过来时,他蓦地睁开双目,不咸不淡地撂下一句:“臣去驾车。”便头也不回地掀了帘子坐到车辕上,与那肖宣润的亲兵并肩,吓了后者一激灵。

&ep;&ep;他的身影消失在帘子落下之后,肖宣润许久都未收回视线。

&ep;&ep;周克馑或者说荆昼,被他亲手养起来,用以驱虎吞狼。

&ep;&ep;但一切朝着当初谋划的那样顺利发展后,他反而生出不容忽视的隐忧来。

&ep;&ep;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已经没有别条路可走。

&ep;&ep;这次归京,荆昼是死是活,于他而言,便是父皇在天有灵,替他做了抉择。

&ep;&ep;周克馑懒得去探究肖宣润所思所想,纵使自己要效忠于他来报仇雪恨,他也对这个人生不出半点好感。

&ep;&ep;不知道是不是质子当久了,肖宣润总给他一股子阴恻恻的观感。

&ep;&ep;行事说话,敞亮还不及平京纨绔子弟。

&ep;&ep;跟他待在一处,端的是心烦至极。

&ep;&ep;周克馑靠在车辕上,仰头看向迢迢长空,金乌高挂,赫赫日光一圈圈晕开,落在他苍白的面孔上,连长疤都和在柔光中清浅了起来,长发没有绑紧收束,而是像以前那样,久违地散下来,靛蓝色绳带松松垮垮系着黑亮青丝随着马车奔驰的疾风在肩头翻飞。

&ep;&ep;凤眼眯起,他放松了身体,几乎有些昏昏欲睡了。

&ep;&ep;肖宣润生来谨慎,一行分叁批进京。

&ep;&ep;前头已有亲兵易容成流民开路,后头还有亲卫清扫尾巴,守卫戒备,召之即来。

&ep;&ep;过各城关卡每每都要费上一番功夫,还要跟途中草寇周旋,这么过了七日,才总算是到了京畿,只需在官道再走不到两日的功夫,便可抵达平京。

&ep;&ep;甫一入京畿地界,便骤然安定平和起来,流民全被驱赶走,好留给达官贵人们一方清净之地。

&ep;&ep;周克馑早就回到了车厢内,还戴上了羊皮面具。

&ep;&ep;一路上的景物,愈加熟悉,他却没再看。

&ep;&ep;不用多看,阖上双眸,平京城的一草一木便原原本本地浮现在脑海里。

&ep;&ep;秀山秋狩,松虞山跑马,醉仙居酩酊,永宁河泛舟,登临望月楼观景,上巳节灯会结游……

&ep;&ep;净居寺宝塔金铎几重,太平长街黄桷几多,西市贩售何物,八方美酒藏何处,皆是镌刻在他不灭的印象里。

&ep;&ep;平京,锦绣平京。

&ep;&ep;是他的生地。

&ep;&ep;却也是……母亲、父亲,云笙、舅舅、舅母、秦衡的殁骨亡身处。

&ep;&ep;愈接近平京,周克馑愈沉默。

&ep;&ep;任肖宣润再如何,他已变成了一截木头,或是一块石头,抽离出思绪,麻木抵挡近乎在紧咬在牙关齿缝中泄出的翻涌不停的苦恨。

&ep;&ep;同一片烈阳之下,梧桐宫内,李裕一身霜色,仍不让半分殊色,眉眼戾气相较于往日更甚。

&ep;&ep;“这赵志立从陇西流窜到定西之北,竟无一人上报!”

&ep;&ep;她把百楼迷信摔到桌案上,身前几个近臣皆是,俯首帖耳,面露难色。

&ep;&ep;“张定迁呢?怎么还没到!?”李裕问休绩。

&ep;&ep;休绩:“殿下息怒,以张大人的脚程,大抵还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ep;&ep;张定迁今日正值休沐,早上李裕看见奏报之后,休绩已差小黄门去张府内请他。

&ep;&ep;可那张大人不知所踪,康公侄女张夫人接待,状况多生,倒是引出一桩绯闻。

&ep;&ep;这张定迁张大人,竟在京中,豢了个外室。

&ep;&ep;任由张夫人康氏百般打探,都没个模影,可见那张大人护的多紧。

&ep;&ep;是以小黄门到了张府,康氏也不清楚去何处找自家郎君。

&ep;&ep;罗雁怡不知道自己在外人眼里成了平生最厌恶的“外室”。

&ep;&ep;她正在平京城郊的一处庄子里,看着满园幼嫩的、低矮的柳兰怔愣。

&ep;&ep;方才张定迁将她带到此处,道是要给她看样东西。

&ep;&ep;罗雁怡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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